听到陆知博声音的时候，如意先是惊了一下，再彻底回神，想起了陆知博说了什么。

“啊，那个，之前一直忘了问，我要当模特的话，要做些什么？”

既然陆知博问起了，如意也就顺势询问一下，免得到时候一点准备都没有。

说来今天的拍摄也是随便得很，早上陆知博也就问了下如意的时间安排，就决定出来拍摄了，也没跟如意说要做什么前期准备。

甚至她现在穿着的，都还是学校的校服。

这样真的好么？

陆知博显然想到了她的忧虑，啊了一声。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自然点好了，我今天先试着抓拍，确定一下感觉，回去策划一个主题……我打算拍一套人物照去参赛……”

说到这里，陆知博拍了下脑门，有点懊恼道，“抱歉，是我考虑失当了……我都还没问你意见呢……是这样，”

陆知博组织了下语言，“我打算拍一套人物照去参赛，本来是打算以你为主角的，不过这也只是一个想法，要参赛的话，照片肯定会流出被很多人看到，这和你平时的生活照只是在亲朋好友之间流传的是不一样的，你要是不愿意被那么多陌生人看到你的照片，那就算了，参赛的我另外找人。”

陆知博这次说的，和上一次的以退为进耍小心机不一样，他是真的在征求如意的意见。

如意要是不喜欢自己的照片被广大陌生群众看到，他肯定是不能强迫她的。

“唔……这个……”如意咬了咬唇，“你说的照片会流出来被很多人看到，是像那些电视明星的海报宣传照那样的么？”

要是这样就是人尽皆知了。

“其实也不太一样，”陆知博道，“电视明星的宣传照，主要是为了宣传他们自己，哪怕是宣传力不够，背后也会有公关团队买水军推动的。而摄影领域的，如果不是圈内人或者摄影爱好者，一般都不会关注到这个，摄影照片流传的话，也不会达到全民皆知的程度。”

“是这样？”如意好奇道，“那这样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意的干脆有点出乎陆知博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犹豫呢。”

就陆知博所知道的，一般容易害羞的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照片被许多陌生人浏览，总会觉得不自在，哪知道如意连犹豫都不曾。

如意听了他的话低头一笑，“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看就看吧，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啊。”

如意对于这个是看得清楚的。

主要是陆知博说了照片就算流传，也不会人尽皆知，那么身边认识她的人也没多大可能会看得到这些照片，更不会好奇心起找她问这问那的影响生活。

世界这么大呢，别人不认识她，也找不到她，更甚至也没这个闲心关注她。

在不会影响她的生活情况下，她甚至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了。

一群近乎不存在的人，为什么要在意呢？

“你这说的倒也没错。”陆知博道，“那既然决定好了，就按照原先的计划来吧，今天先试拍。”

“好啊。”如意点头，再想起了陆知博说过的，她不想给他拍参赛照，他会找别人的话，不由好奇心起。

“对了，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今天的拍照计划是不是就终止了？”

“不会。”陆知博转头看着如意，认真道，“对我来说，你并不只是给我当模特，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让我在拍摄方面有所突破。”

“突破？”如意张口结舌，“我、我哪有那么厉害？”

陆知博轻轻摇头，“如意，你太看轻你自己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长处，也会有让人佩服的地方，为什么你就不能很厉害呢？至少对我来说，我在拍摄这方面的瓶颈已经存在很久了，却在那天图书馆的时候，发现了在你身上能找到让我突破的切入点。你当然很厉害！”

如意看着陆知博那认真的、肯定的、漆黑的双眼，身子猛地一颤。

——如意，你太看轻你自己了。

这样的话，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啊。

当初她刚接过司珍大人的掌珍封典，当天就去司制司找了屏微。

她知道的，在司珍司里头那么多女吏员里面，司珍大人会点了她做这掌珍，是屏微在其中出了力的。

不然，她又没有好家世，又不是会说好话讨上司欢心的人，司珍大人凭什么选了她而不是选别的更合心意的人呢？

是屏微找了司珍司的人打点了吧！

可是她对屏微表示感激的时候，屏微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的。

和今天的陆知博一样的眼神的屏微，就这么看着她，缓缓说道：“玉呈，你太看轻自己了。”

是了，如意小名叫玉呈，只有关系很好的人才会叫的。

原先只有姨娘这样叫她，后来姨娘没了，家里也没人会这么叫她了，再后来，她进了宫，认识了能交心的人，这名字才又被人叫出来。

屏微当时是怎么说了呢？

她说是如意看轻自己了，也说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司珍司制本就是不同司，我一个掌制，就算再厉害，又怎能影响到见了面都要下跪行礼的司珍的想法？我的作用，不过是为你增加一点微不足道的筹码而已。真正厉害的人是你自己啊，是你自己的能耐影响了你们司珍的想法！”

——真正厉害的人是你自己啊！

——为什么你就不能很厉害呢？

有那么一刹那间，屏微和陆知博，两个不同时空不同性别不同个性的、却有着同样眼神和口吻的两个人，说过的话重合了起来，化作钟鸣、化作气流，激荡在如意胸腔。

是啊，为什么她就不能有厉害的地方？

其实太过于自轻也不好吧？

也许也是受了幼时家人无视的影响，如意总觉得自己是没什么用处的，在与人相处时，便总是自甘下乘。

可是哪有人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呢？

她不也曾经凭着自己的力量帮助过他人么？

既然都有能力，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无用？

这其实不过是自己被幼时经历障了目罢了。

她该更加认清自己一点的。

她也该给自己更多点自信的。

不然，就像现在，别说屏微看不过眼了，就是陆知博也不赞同她的不自信了。

如意回视着陆知博，睫毛颤着。

此时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宣泄，却找不到出口。

最后她也只是这么定定的看着陆知博，直到服务员上了菜，才打断她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