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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园之战,叛军阵势未全,仍颇散乱,再一看对面无数骑兵驰出,中有回纥旗帜……
回纥骑兵之强,冠于天下,即便是昔日纵横南北,逾越葱岭的唐军主力,若无坚阵为凭,亦不敢直撄其锋,况乎新败之后,多数胆落的叛军呢?要知道史朝义这十来万人马之中,当年跟随安禄山、史思明与契丹、奚等东北蕃部连番恶战的老兵,百不存一,多数是才从河南、河北强拉来充数的流民,哪敢跟回纥兵作战啊?
就此一触即溃,唐纥联军追杀七八里远,见天色已暗,方才停下脚步。
夜间扎营之时,李汲前来探看陈若,小年轻运气很糟,身中三箭两枪,其中一枪从肋侧捅入,创口深达四寸,别说这年月医疗水平差了,即便在后世,也不是那么容易救得活的。李汲来看时,陈若已到弥留之际,李汲不由得拉着对方的手,潸然泪下。
陈若挣扎着咧嘴一笑,说:“二郎勿悲……与二郎并驾前往临淮求援,仿佛就在昨日。我今能在二郎麾下杀贼,死亦无憾!”
李汲问他:“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陈若大叫一声:“请二郎为我杀了那许叔冀!”
当日睢阳被围,粮草已尽,军民拾骨为炊,甚至于杀女人食肉,城内情形,惨烈到无以复加,使得张巡数年之后,依旧难解心中的憾恨和羞惭,最终不食而死。幸亏李汲与陈若前去请来了贺兰进明与许叔冀的救兵,方才解除围困——当其时也,上万军民,死剩不足两千,且人皆骨立,全无执械上城的气力了。
张巡初始还颇为感激贺兰进明、许叔冀二将,但随即陈若讲述了求救的过程,大家伙儿才知道,敢情二将,尤其许叔冀,是被李汲胁迫而来的……那也就是说,你们本有救援之力,此前却并非等待合适战机,而纯粹坐观成败,见死不救啊!这哪里是恩人,分明是寇仇!
虽为寇仇,终究是一国之将,睢阳残部也只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但其后不久,许叔冀便降史思明,消息传来,人人切齿,张巡当日便说:“誓要取叔冀人头,祭奠睢阳死难的忠臣、百姓!”
故而陈若最后的愿望,就是请李汲帮他杀了许叔冀。李汲亦颇痛恨许叔冀,当即一拍胸脯:“必斩许贼之头,以祭张大夫与君等!”陈若用尽最后气力,点一点头,便即溘然长逝了。
翌日清晨,唐军再次对叛军发起猛攻,于老君庙三败阿史那承庆,迫其败归昭觉寺。正午时分,仆固怀恩率主力抵达,发起最后的攻击,贼众大溃,人马自相践踏,填入附近尚书谷者不知凡几。阿史那承庆死于乱军之中,史朝义率亲信数百骑,连夜放弃昭觉寺而东走洛阳。
唐军入寺,自然大烧大杀,百余僧众全都膏了锋锷,数百年名刹化作一片瓦砾废墟。
前后计点唐军斩杀叛军万众——其中很多是俘虏之后再成批处死的——生擒四千余,仆固怀恩命记室大笔一挥,翻了五倍,上报斩首六万、捕俘两万。
但不管怎么说,史朝义领出来十多万兵马,流散殆尽,短期内再无复振之力。仆固怀恩乃召集诸将,马鞭朝东南方向一指:“前复东京——谁愿为先行?”
李汲抢先拱手:“某愿往!”
仆固玚忙道:“二郎麾下骑兵少,不如还是我去。”
李汲道:“须防史朝义凭城固守,君麾下全是骑兵,不便攻城。”
仆固玚一撇嘴:“借那厮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坚要先行。仆固怀恩当然希望收复东京的首功落在自己儿子头上了,当即首肯,令授仆固玚。
李汲便问:“则君往攻东都,打算从何门而入啊?”
仆固玚也不懂得撒谎,当即老实回答道:“沿路直行,去徽安门。”
洛阳西侧是没有外城门的,中以洛水为隔,北面是皇城,南面是入苑。皇城西墙有闾阖门和宣辉门,北墙有龙光门和德猷门,城高门厚,若无内应,轻易难登。至于入苑,因为久做战场,叛军——也包括从前的唐军——在那里挖掘了不少的坑陷,不便骑兵驰骋,况且如今大军是在洛阳的西北方向,也没必要特意渡过洛水去攻南城吧。
故此仆固玚才打算从洛阳北城中部,也即第一道外城门——而非宫城门——的徽安门入。
李汲点头道:“既如此,我请次于仆固君而行。”仆固怀恩允准了。
仆固玚率本部两千骑兵,马不停蹄,兼程前抵徽安门,果见城门紧闭,城上旗幡招展——他心说史朝义好胆量啊,竟然还敢留在洛阳城内。派人前去喊话,却不见回答,心中不禁起疑。于是不敢迫近,距离城墙两箭之地立定阵势,犹豫着是让骑士下马去攻城呢,还是等后面的步兵赶上来……
瞧瞧洛阳高峻的城墙,旁边是更为高峻的宫城墙……徽安门也颇牢固,若无器械,估计是撞不开的。无论骑兵往攻,还是等待步军,都必须做好先期的准备工作——于是命士卒在附近寻找合抱以上粗细的大树,砍伐了充作撞木。
可是撞木还没准备
好呢,便得报:“副帅将至。”原来仆固怀恩也想早点进入东都,因而率亲卫驰骋在主力之先,眼瞧着就要到了。仆固玚心中起急——老爹要看我还跟城外徘徊,非光火不可啊!便命军士:“再去城下喊叫几声,若无人应,也无箭射落,多半是人已走了,特立旗为疑兵耳!”
要真那样,我命骑兵抛绳索、搭人梯都能攀上城墙去。
话音才落,忽听“喀啦啦”轰然大响,徽安门缓缓打开。仆固玚凝神戒备——这是开门投降啊,还是打算冲杀出来哪?旋见一将跃马而出,远远地朝他一招手,声音极其宏亮:“君来何迟也?!”
仆固玚定睛一瞧,不由在马上一个趔趄——其实他是想跺脚来着,忘记自己还骑在马背上了——我靠李汲,这家伙又抢先了一步!
李汲是怎么来的呢?其实他在昭觉寺决战之前,估判形势,不但叛军必败,抑且史朝义率败残之卒,必定不敢死守洛阳,于是命尹申等异人先期潜入城中,去联络故人。
那故人便是俗称“郁百万”的郁翎了,不但家财万贯,哪方都吃得开,抑且上回收复洛阳,靠他居中串联,将出财货来贿赂回纥军,才免了满城女子的厄难,由此被目为万家生佛,声望更隆。
——其实那件事首功应该是李汲,但百姓普遍不知端底,纷纷归功于最早进城的建宁王李倓;则李倓是授命者,郁翎和杨炎是执行者,都被洛阳百姓暗立神主拜祭。
尹申等进城找到郁翎,要他做好准备,一旦确定了史朝义遁逃,便召集各家仆佣和城内青壮,紧闭四方城门,竖旗以为疑兵,无论唐军还是燕军,全都不放进入——一旦进入,必然肆行劫掠啊,汝等身家性命难保。
当然啦,也有人可放进城,那便是李汲。
李汲虽然次于仆固玚启程,却率百余骑兵间道疾驰,就近从宫城的龙光门,被尹申、郁翎等接入城中。随即他关照了一番郁翎,说汝等身家能否保全,只看你听不听我的话了——郁翎自然叉手凛遵——然后才打开徽安门,单骑而出,来跟仆固玚搭话。
仆固玚见状,又是恼恨,又是懊悔,急忙策马向前:“不想二郎后发先至。”招呼部下,跟我进城——这第二名可别再让人给抢喽。
孰料李汲自马鞍上摘下骑矛来,背手一横,大喝道:“且慢!”
仆固玚吓了一跳,本能地一勒坐骑:“却是为何?”
李汲道:“朔方军纪不整,惯于抢掠,既入东都,唯恐滋扰百姓,坏了朝廷声威。为此请君暂驻城外,候副帅来,严申军纪,再入城不迟。”
仆固玚一皱眉头:“什么严申军纪?行于贼境,还讲什么军纪?”
此番出征,各部唐军于路劫掠,将领很少加以约束,固然有军纪不整,军资也不丰足之故;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上上下下,多数都认为所经乃是“贼境”,即便百姓,那也是附贼的刁民——否则你们干嘛不跑啊,还要留在这儿给叛军提供物资、人力——则杀几个人,抢几户钱财,犯哪家王法啦?
至于富贾大户是否贪恋产业,小民百姓离乡便难保能活,兵卒眼界浅,根本念不及此;将领们呢,谁会把那些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李汲双眉一轩,断然大喝道:“仆固君此言,李某不敢苟同!此乃我唐东都,高宗皇帝与则天皇后长年驻跸之所,岂能说是贼境?若为贼境,我等此来便是克陷,而非规复了!既是朝廷之土、圣人百姓,焉能容得我等肆意行劫?倘若军令不申、军纪不明,谁都不可踏入东都半步!”
仆固玚嘴角一撇:“二郎你不是先进城了么?”随即喝问道:“难道二郎想将满城子女财货,全都收入自家掌中,丝毫都不漏于我等不成?!”
李汲冷哼一声:“鸱得腐鼠,而吓鹓鶵,何其的可笑!”
仆固玚勃然大怒——他么的你是文官是吧,竟然拿些我听不懂的话来搪塞——厉声喝道:“我偏要进城,并且直取府库,你又能如何?!”
李汲将骑矛缓缓翻至身前:“若君不听劝告,便休怪李汲得罪了——今仆固君出于大军前二十步,李某有信心临阵擒将!”
仆固玚“刷”的一声就把长刀给抽出来了——当然不是为了对战,马上以刀对矛,焉有胜算啊——做势朝膝上一横:“李汲,你若不放我进城,今日便割袍断义,拚一个你死我活!”
话语未息,脑后一鞭狠狠抽落:“割什么袍,断什么义?!还不速速退下!”
仆固玚一缩脑袋,无奈而退——因为那声音他熟啊,除了自家老爹,还有谁人?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的,正是河北副帅仆固怀恩,此外他身边还跟着个帝德——仆固怀恩想要尽早进入洛阳城,帝德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此战我回纥军出了大力,立了大功,唐人可不要先刮尽了洛阳府库,却找借口不予我等酬劳……
想当年他跟随叶护太子南下,便无此等顾虑,因为无论财货还是子女,战前肃宗就已然许诺给叶护太子了,且统军主帅是广平王李豫,也必不敢私吞。但这回李豫事先就没敲定条件,武义成
功可汗也并无狮子大开口的意思,且在临行前关照帝德:“交谊最重,财货为轻,不必强索。”
再加上此番主将是仆固怀恩,李适却留在陕州并未从行,帝德颇为了解前者这类军头的心思,若有所获,当然自落腰包,连朝廷都未必肯贡,遑论让于援军啊——是朝廷向回纥求的援,你们要报酬,找圣人去,找朝廷去,找我做甚?
因此他一直盯着仆固怀恩呢,眼见对方驰骋在大军之先,打算先入洛阳,赶紧拍马跟上。
朔方、回纥数百骑兵,卫护二将,匆匆来到徽安门前,正撞见仆固玚要跟李汲割袍断义。仆固怀恩当场就恼了——混蛋小子,瞎搞什么?!一鞭子抽开仆固玚,随即质问李汲:“二郎究竟是什么用意?”
李汲急忙按下骑矛,就马背上朝仆固怀恩一叉手,诚恳地劝说道:“副帅,史朝义实弃东都而遁,河阳渡口既然不通,必定东向郑、汴,田承嗣等尚有数万兵马在,此战虽胜,亦不可疏忽大意……”
仆固怀恩一点头:“自然,要急定东都,然后东向逐北。”
只听李汲继续说道:“要定郑、汴,必以东都为前进基地,后方粮秣、物资,齐聚于此。然若诸军入洛后,也如此前一般,肆意行劫,甚至于杀戮百姓,必致东都人心离散,甚或有暗与叛军勾通消息者,于战事不利。且既复东都,城内数万百姓,皆归我唐怀抱,如赤子离散数载,一朝还家,岂忍伤害之啊?恳请元帅严明军纪,禁止诸军行劫,然后才可入都也。”
仆固怀恩还有些迷糊,不知道李汲这话本意为何——真的是可怜城里那些小民百姓?不至于吧,李二郎虽然挂着文官职衔,其实应该跟我等是一路人啊,是武夫,哪来的这种酸腐气?忽听旁边帝德“哈哈”大笑——“果然是二郎做得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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