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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豫在勤政务本楼设宴,为李泌接风洗尘,命梨园子弟陈列百戏,什么舞盘伎、长跷伎、掷倒伎、跳剑伎、高縆伎、吞剑伎,种种花样,极其精彩。m xssilu com 丝路文 学网 首发
即便李汲是从后世魂穿而来的,也不禁看得是目眩神摇,逸兴遄飞——关键这年月娱乐活动太过稀缺啦,若在前世,只要有手机可刷,谁耐烦看满场的杂技表演?
至于饮食,自也颇为精致,李汲手不停挥,齿不停嚼,吃了个餍足,心里还在懊悔:早知道我就不用早饭,空腹过来了……
原本以为这般大宴,主题是社交,不会有什么机会放胆吃喝吧。然而斜眼朝上一瞥,李豫和李泌相谈甚欢,李适在旁边支棱着耳朵倾听;至于郭子仪以下,也有相互敬酒的,恳谈的,却都因皇帝在坐,不敢放肆,也不敢高声,由此更多官员也跟自己似的,只管埋头吃喝。
李汲只是跟阁老杨绾略略交谈了一会儿,他下首的官员因为不熟,仅仅寒暄一两语而已。杨绾所食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去与旁人私语了,由得李汲在身后不顾礼仪地大吃大喝。
终究是大酺,是飨宴,即便远远地还有殿中侍御史端坐屋角,目光冷冷地环视、逡巡,只要不大呼小叫,掷杯泼菜,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责以失仪慢君之罪。1
正低头吃着呢,突然间杨绾在李汲肩膀上拍了一下,李汲匆忙抬头,杨阁老将嘴一努:“圣人唤你。”李汲赶紧端起杯来,喝一口酒,把满嘴的饭菜顺下喉去,然后起身,趋近御前。
李豫指着李汲,笑问道:“听闻长源先生昨日,是与长卫在书斋同睡的?”
李汲点头道:“是——契阔已久,要与阿兄联榻夜话,因此睡在书斋。”
“如此也好,”李豫笑一笑,“你便不必再为长源先生整理居室了。”随即转向李泌:“朕已在蓬莱殿侧,为先生起一静室,请先生入住,方便旦夕恭聆先生教诲。”
李泌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摆手:“臣是山野之人,焉能居于禁中啊?”
李豫笑道:“先生昔在定安,不也曾居于禁中么?难道先帝所赐,先生便肯受,朕之赐,先生便不肯受了么?”
不等李泌再辞,便又问李汲:“长卫要不要入宫同住?”
李汲嘴巴一歪,正打算说话,李适却在旁边笑着为他解围:“今日与往昔不同,圣人难道忘了,李汲已娶妻室,且还有一个妾。他若去禁中陪伴长源先生,难道要妻妾独守空闺不成么?”
李豫“哈哈”大笑:“那便这样定了,长源先生宴后便随朕归于大明宫,长卫还回自家陪伴妻妾去。”旋又注目李泌:“先生是喜欢修道的,自当伴蓬莱殿而临太液池,如朕从天上恭请得一位神仙下凡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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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宴之后,百官辞去,其中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元载,与刑部侍郎王缙府邸相近,因而并辔而行。走了一程,见左右只有自家侍从,并无闲杂人等,王缙便压低声音问元载:“元相啊,君看圣人是否有拜李长源为相之意哪?”
元载撇嘴一笑:“圣人之意,岂是我等为人臣者所敢妄自揣度的?然而夏卿是希望李长源拜相,还是不希望李长源拜相?”
王缙字夏卿,乃是当代著名的书法家,又是“诗佛”王维之弟。此前收复长安,王维因为曾受伪职而理当严惩,王缙上奏,请罢己官为兄长赎罪,从而名声大噪,得到士林间的盛誉。肃宗皇帝感其悌德,不但不罢其官,反而重用,积功升为刑部侍郎。
王缙冀望相位已久,本以为自家排名是比较靠前的,政事堂任何一位大老去职,估计还在回朝途中,即将复任户部侍郎的刘晏最有机会补任,若有第二位大老去职,那就该轮到自己啦。可是突然间李泌自衡山归朝,眼瞧着皇帝对他如此信重,竟聚百官,设宴为其接风,则李泌……他会不会趁机加塞儿啊?那自己拜相不就遥遥无期了么?
由此开言试探元载,元载明了其意,却并不肯正面作答。
王缙乃道:“李长源于先帝在时,便为师为友,原本不过待诏翰林、东宫供奉,且已去职,行在一见,先帝便披紫袍于其身,命为元帅府长史……今日还朝,看圣人的意思,仍要重用他,则以三品之衔,入政事堂,情理之中啊。”
元载摇摇头:“不见圣人在宫中起静室,迎长源先生入居么?倘若是朝臣,焉能受此殊荣?”山人也就罢了,高宗朝有叶法善、玄宗朝有张果、肃宗朝有才被砍了脑袋不久的申泰芝,都曾经在宫里住过;但别说宰相了,哪有朝臣可以入宫,跟皇帝住隔壁的道理啊?
王缙忙道:“昔日先帝能披以紫袍,焉知今上……且其久居宫中,圣人旦夕咨以政事,则恐如昔日的李辅国一般,政事堂的权柄,必定内移——元相不可不虑啊!”
元载瞥了王缙一眼,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他的想法与王缙不尽相同,固然也不希望李泌进入政事堂,分薄自家的权柄,但以自己先期拜相的资望,满朝党羽的势力,未必压制那山人不住。然而若让李泌常居宫中,可以随时对皇帝施加
影响,且自己还不能始终盯着对方,那就太过不利啦。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李泌轰出禁中,改任为朝官。而且到那时候,是不是拜相,也不是皇帝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总得听取百官,尤其是宰相们的意见。元载才刚协助李适扳倒了李辅国,由此对自家的政争能力颇具信心,只要把李泌收入体制之内,他不担心对付不了;而若李泌始终游离于体制之外,那便难以措手了。
于是一边暗自筹划,一边朝王缙笑笑:“长源先生实为高才,圣人咨以政事,必可弥补我等的缺失,岂不是好?”不等王缙再说什么,直接一催坐骑,跑到前面去了。
果然第二日午后,李豫召见元载,直截了当地问他:“朕欲拜长源先生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元相以为可否?”
元载先是欢喜拜舞,极言李泌才高,足堪任相,但随即话锋一转:“长源先生若拜相,必须移至宫外居住,圣人舍得吗?”
李豫“哦”了一声,果然就此有些犹豫。
元载乃道:“不如拜先生为‘内相’吧。”
所谓“内相”,乃是翰林学士的俗称。此官始创于南北朝,入唐后即在禁中设翰林院,后又增设学士院,遴选文章卓异之臣充任翰林学士,入直内廷——相当于皇帝的高级顾问和秘书官。因为亲近天子,时常值宿禁中,奉命草拟各种重要诏命,且若加“知制诰”衔,等于中书舍人,因此权柄颇重,遂有“内相”之称。
大明宫内的翰林院,就在麟德殿西,其南面是学士院,再南面就是右银台门,然后是内侍别省。因此当初李辅国才常在右银台门坐镇,左手把着翰林院和学士院,掌控朝局,右手把着内侍别省,制压宫中。
元载出主意,说陛下您不如拜李泌为翰林学士吧,这样他便能在宫里上班,即便您晚上想见,也可以留他值宿,从麟德殿过去,不过几步路而已。李豫闻言大喜:“元相此言,深合朕意。”
元载这是以退为进,表面上请任李泌为翰林学士,充实内朝的力量,或将削弱以政事堂为首的外朝的权柄,但实际上——难道李泌以山人之身,居于禁中,整天跟皇帝耳朵边上吹风,政事堂群相就很好受吗?反倒是李泌就任了翰林学士,为皇帝草制,以白麻纸书写,名为“内制”,实际效力是不如中书舍人所拟,以黄麻纸书写的“外制”的。
更重要的是,如此便可将李泌置于体制之内。翰林学士虽然地位特殊,终究也属百官,宰相对其是具有一定掌控权的。
至于下一步,那就要抹除掉李泌身上独特的光环,使其泯然众人矣。
于是元载趁机进言道:“曩昔长源先生辅佐先帝,不过一载有余,便即辞官遁入深山。则陛下以为,与长源先生之亲厚,比先帝如何?倘若先生再起归隐之心,必为我朝之大损失啊。”
李豫皱眉问道:“朕也在挂虑此事,则元相有何计策,可以长留长源先生在朝哪?”
元载奏道:“臣有一计,可以留下长源先生——要在使先生彻底消去山人之心、归隐之志,而为国家大臣,唯陛下之命是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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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辅国已然自杀了,李泌也从衡山返归长安,李汲就此寻机暗示李适:你是不是该给我挪个地方了?始终居于都中,统领北衙禁军,终无上阵杀敌的机会啊。
我可不愿意如玄宗皇帝当日所愿,去做什么陈玄礼!
李适写字条传给李汲,要其稍安勿燥。他说长源先生才刚返京,听说圣人在宫中,整天跟长源先生腻在一起,咨以治国之道,这几天谁都插不进手去。且待长源先生得空,孤请先生协助筹谋平定史朝义叛军之计,等到全面反击的计划确定了,才好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长卫,觅一支合适的部队给你统领。
这个理由,李汲接受了——反正也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啦,不在乎多等个把月。尤其青鸾大概是在去岁末坐的胎,本年度九、十月间便要生产,如今已是八月中旬了,最迟下个月便要发兵东讨,或许自己赶不及孩子降生……若是小崽儿先落地,我再离京,最为天从人愿。
这一日从衙署返回家中,询问青鸾的状况,崔措道:“已请太医来看过了,这一、二月间便要临盆。”李汲脱口而出:“不能早一些么?”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摆手:“算我没说……”
崔措瞥他一眼,面色不豫,低声道:“我听说妇人临盆,实有定期,早晚三五日还则罢了,若是过早或者过迟,必害其身,甚至于连婴儿都难保——难道这是郎君所愿不成?”
李汲连声道:“你听岔了,我什么都没说过……”
崔措轻叹一声:“我知郎君之意,是恐出师在即,赶不及见到婴儿降生。且放宽心,有我留在京中,必会善加看护邹氏……”然而话才出口,便觉得不妥——如此重责大任,我不可能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啊,因此补充道:“命中有时,必定无恙;命中若无,便郎君守在身边,也是无补于事的……”
随即赶紧转换话题:“对了,隔邻苏府,今已售出。”
李
汲眨眨眼睛,有些茫然:“谁有这么大的势力,竟能说动苏卿?”
他近日所居的平康坊内宅邸,本是崔家别院,在长安城里也算是黄金地段的次等豪宅了,整条街上只有四户,俱都雕梁画栋、高楼广厦,为朝中显贵的产业。其中西邻苏宅最大,因为原本属于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是唐中宗与韦皇后所生,乃是大名鼎鼎的安乐公主的亲妹妹。“唐隆政变”中,韦后与安乐公主都被诛杀,长宁公主也受到牵连,其夫杨慎交被贬绛州刺史,公主随行,乃被迫将此处宅邸和洛阳城内的别院一并出售,据说得钱二十亿。
过了几年,杨慎交去世,李隆基做主,将长宁公主改嫁故相苏良嗣之子苏兴。公主返回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以势相压,把平康坊内这所宅邸又买了回来。苏兴无子,与公主俱都仙逝之后,便将此宅传给了侄儿苏震。
苏震娶了玄宗之女真阳公主——也就是李豫的亲姑姑——为妻,并随肃宗逃亡灵武,算是拥立功臣,为此得到重用,两京平定后,受封岐阳县公,官拜河南尹。然而相州之败,苏震主动放弃洛阳城,逃亡襄邓,由此遭贬为济王长史,又出为绛州刺史。
就是在苏震离京外放之时,崔光远派人去跟他打商量,有意买下长宁公主的旧邸,打算跟自家别院连成一片。然而苏震坚决不肯,说:“我虽年迈,亦终有还朝之日。”
——又不是再不回长安来了,则把宅邸卖给了你,将来还朝,我上哪儿住去啊?
此后又陆续有显贵通过各种途径,求购此宅,全都被苏震给婉拒了。直到去岁苏震还朝,担任户部侍郎,这股觊觎之风才就此止息。
目前么,新帝方召刘晏还朝为户部侍郎,苏震则改任太常卿,仍为国家重臣,不可能有谁权势熏天,能够迫得他把公主旧宅给交出来啊——除非是老阉李辅国还掌握着权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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