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的良心发现就是一个笑话，那些年少时期的伤害对于受害者造成的阴影，永远不能抹除。

他也一样，这一生，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当年冤枉钟情的赵小年低着头，没有说话。

曾经欺负钟情最厉害的一个女生，勉强一笑，“以前她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我以为那些玩笑她并不在乎，后面就……过了点。”

“对啊，当年她真乐观，被那么欺负都还在笑。”

一些人又开始附和，因为他们急于找到一个借口，来分担他们的心虚和愧疚。

而钟情的微笑，这个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理由能让他们心里没那么难受。

要不是当初她不反抗，她的纵容，她被欺负了还笑，他们也不会越来越过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的，就是这样，因为她太逆来顺受了，所以他们才越发嚣张。

他们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我知道钟情去哪了，”赵小年突然开口，这么些年愧疚一直折磨着他，也一直关注着钟情的情况。

所有人顿时紧紧盯着她。

“她……高中毕业就没读了，被他爸许配给一个瘸子，结婚的前一个晚上，她逃婚，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

说到最后，赵小年声音嘶哑。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喉咙涌起一股腥甜，连呼吸都泛着疼，宇谦不知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的家。

这个晚上，他又做梦了，梦里依然都是她。

第一次注意到她时那双惊慌，无助的眼睛。

相熟后在画室她画画时认真、执着的眼神。

喜欢上彼此，她偷看自己，害羞又克制的忍耐。

无数画面一闪而过，最后，是她被自己踹在地上，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

一瞬间被惊醒，宇谦熟练的擦去头上的汗，颤巍巍的下床给自己倒水。

半夜一点，没有开灯，他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枯坐到天明。

画面慢慢虚化、模糊，就在在场的观众眼睛都快要哭瞎时，画面一转。

回到了电影开头。

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穿着黑色的西装，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头上的短发黑白夹杂。

偶然间进入到这个画廊，无意间看见这幅海豚画，宇谦愣在当地，如遭雷击。

这是钟情的画，她画过很多幅海豚，可是这一幅，他记得最清楚。

因为这是她所有画中唯一拥有色彩的海豚。

两人在画室独处的清晨，他无数次的看着她一笔一笔的画出来。

他曾经好奇，问过她为什么只有这幅画有颜色。

她当时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笑。

“海豚的微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因为海豚特殊的生理结构构，让它们看上去似乎无论面对何种困难都保持面带微笑，但这只是他们的天然表情，生活在海洋馆里的海豚，大多患有抑郁、败血症……”

后面来参观画展的父亲指着那幅海豚，认真的对年幼的儿子科普。

电影落幕前最后一秒，画面转到了前面。

人到中年，三十多岁的宇谦泪流满面，哭的像一个孩子。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这么钟爱海豚，因为她就是海洋馆里的海豚啊，表面微笑，内心实则满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