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之前吊儿郎当的形象，今日的伍卫，表情严肃地骇人。

那神情似乎在控诉：程诺犯了一个严重的罪孽！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实在是出乎程诺意料之外，她尝试着诱导伍卫去相信，怀孕的人，是云嫂。

可惜，她还没有开口，还没有发出任何一个声音，伍卫就堵死了她的路。

“你怀孕了！”

这是个肯定语气。

程诺试图辩驳些什么。

而伍卫显然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跟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不是偶遇，是我有心让你碰上的。”

“……”他跟踪她？

“身边这个，是曲忍给你安排的女佣？我有听她叫你夫人。呵，你和曲忍结婚了？还真够快的，之前还大张旗鼓地搞解除婚约，现在这样，是奉子成婚么？”

程诺的心头震了震，她直觉地不想承认，可她也明白，伍卫做到了这一步，想必查出她是否结婚，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事实确实如此，几分钟前，伍卫才接到电话，他找的民政局的副局长已经帮他证实了，系统里，程诺和曲忍已是合法夫妻关系。

程诺怯怯地开了口，“这事，我不想太高调的，麻烦你……”

伍卫再一次冷冷地打断了她，“放心，这种事，我只会比你更希望低调地发生，最好是不要发生！”

程诺想起了伍卫曾经提起过，有个女孩曾为曲忍自杀，虽然伍卫没有透露太多，但她也猜得到，伍卫应该是因为那个女孩，才对曲忍的感情之事颇为忌惮。

此时此刻，多说无益，最重要的是，她搞不明白伍卫明知故问地堵住自己，是为了什么。

而伍卫则定定地看了程诺几秒后，才似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我也不想这么残忍，可总要有个选择的，不是么，你和我非亲非故，要牺牲的，也只有你了。”

程诺听得心惊胆怯，“伍卫……”

“程诺，做好心理准备，你不会被接受的，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伍卫的表情充满怜悯。

对着这种神情，程诺的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块大石，压抑地难受。

而伍卫也没再多说什么，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

对他的这出行为，程诺莫名其妙，她隐隐觉得，自己不被接受的对象，应该是曲忍的爷爷之类，她虽年轻，但也有耳闻，曲忍因为当年父亲残废之事，也被牵连着在曲家没有多少地位，这些年能爬到现在的位置，着实不易。

说到底，她倒是不在乎会不会被曲忍的本家认可，毕竟，他俩的夫妻关系本来就是暂时的。

只不过，伍卫的表情让她心里总有些不好的感觉，她唯一担忧的，如果曲家家主出手，她和曲忍原有的设想，又会被影响到何种境地。

伍卫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他也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

在和程诺分开之后，他拿着手机，好几次想要拨打伍家老爷子的电话，却又放弃了。

他知道，只要拨通了那个电话，那么程诺和曲忍的婚事，九成九会告吹。

可是，想到程诺在挑选婴儿服时那幸福的笑容，他又下不去手。

不知不觉地，他又开车来到了这个一年中他会去无数次的地方。

这是一家位置较偏的私人诊所，而贵宾住院病房，只有一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躺着一个孱弱的女人。

这个女人已经躺了整整八年。

他曾经告诉过程诺的事，是事实，却不是事实的全部。

那个为曲忍自杀的女孩，最后没有死，她被抢救了过来，却因为大脑失血过多，而变成了植物人。

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叫伍怡，因为其母亲的原配身份，她甚至比自己还要受父亲的宠爱。

她对他也是极好，这些年，她的母亲也视自己为亲生，是的，他是伍家的独子，但也是私生子。

在相认之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上天就是这么捉弄人，在她出事了，在一切无法重新来过的时候，他才知道，她是他的亲人。

她单纯、热情，可就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孩子，被曲忍用残忍的方式的拒绝了，而选择了轻生……

每次走进这间病房，伍卫都觉得压抑。

他用了所有的方式，试图唤醒她。

他也曾问过医生，她还有没有醒来的可能，因为，他偶尔跟她说起曲忍的时候，她的手指在颤动。

医生的回答很官方：这么多年了，醒来的机会很渺茫，病人可以一直自主呼吸，已经是很不错了，手指抖动不过是神经的一种条件反射而已。

虽然医生也有跟他说，跟病人多说说她感兴趣的话题，或许有奇迹发生。

他知道，伍怡感兴趣的，只有曲忍。

这些年，他把曲忍的点点滴滴都说了，就差把曲忍一天上几次厕所的事也给调查了。

甚至，曲忍找了程诺当未婚妻，后来又解除婚约的那个事，他也提了。

可是，依旧没有效果。

今天，他又来了，看到表情平静的妹妹，她的脸色苍白地近乎透明。

他突然就扑到了她的床边，压抑地低吼，“为什么还不醒？你想让我愧疚到死吗？明明那天我可以阻止你的，为什么听你哭诉，我却只顾着自己玩乐挂你电话……，你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除了折磨我，折磨我们的亲人，和折磨你自己之外，曲忍他不会关心在乎的！他结婚了！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他已经结婚了，他忘了和你的婚约，和他结婚的那个女孩子，都已经怀孕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去夺得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只要你醒了，爷爷和曲家爷爷都会为你做主，他们曲家承诺过，只要在曲忍三十岁之前，你醒来了，他就必须娶你！……必须娶你……”

伍卫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两难的境地。

曲忍娶了伍怡，必定要放弃怀孕的程诺。

可是，伍怡才是他的亲妹妹，他这么多年地破坏曲忍的感情生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帮妹妹守住一个未来老公，还不是因为他对妹妹的那份愧疚。

只能选择一样的，不是么？

伍卫深深地呼吸，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按下了那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