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无从思考，目送着父亲往自己单元的电梯入口方向走去，食指茫然地相互点着。

曲忍的态度也很奇怪，他先是死盯着程父看，好像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便回头来，用一种看起来不知是释然还是同情的视线，看着程诺，看得她本来就彷徨无措的心情，更加难受了。

“大哥，这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最有发言权了，不是么？”程诺的话里，带着点嘲讽。

曲忍轻哼一声，也不生气，“需要帮忙么？”

“你能帮什么？”

“你想帮哪方？”

哪方？

父亲、母亲！

“都是我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只想他们两个好好的，而且，他们不会离婚的，我爸好容易到了这个级别上，做出点什么都会被人诟病，他在乎人言可畏，刚刚那一幕，恐怕以后我们都看不到，除非找私家侦探，我爸很疼我，我不像你。”

是的，她不是他！

她比他幸运。

曲忍突然有点妒忌，“你有个好爸爸。”

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能够回头，尽自己应尽的义务和职责的，都是好爸爸。

程诺点头承认，“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亲情。”

虽然，这点亲情很淡薄，淡薄地经不起推敲。

曲忍放弃这个话题，突然问了句，“程诺，你长得像谁？”

“啊？”

程诺犹豫了下，她知道曲忍的这个问题绝对不是面上那么简单，她仍很诚实地回答，“小时候，我长得像爸爸，但是亲戚们说，我现在越来越像我妈妈。”

曲忍闻言，忽而用一种妖媚、危险的眼神看着她，“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见了我爸了，我是不是也该去拜访一下你的母亲？”

程诺愣了半天，“刚刚你不是也见了我爸。”

“小诺儿，你就不请我去家里坐坐么？”

“我妈妈她今天医院有值班……”

答非所问。

程诺这么明显的拒绝，实在是打曲忍的脸。

曲忍怒极反笑，“小诺儿，你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女孩。”

“……”

程诺懒得理会曲某人的阴阳怪气，这一天她过得恍惚，甚至觉得还有些未知的秘密和自己有关，她不想打破现有生活的宁静，她只想和亲人一起过一些安逸的小日子，这个亲人，也包括莫辰。

她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抛开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曲忍扬起个牵强的微笑，“我先回去了，大哥。”

曲忍没有挽留，目送着程诺离开。

等到她的身影走远了，曲忍才捏了捏鼻梁，神情疲惫，语气却是很坚定，“一会跟阿乔说一声，让他搞到程诺父母的清晰照片。不，连程诺七大姑八大姨的照片，能搞到多少是多少。还有，让他盯着点莫家，如果让我发现莫坦军闲下来，那么告诉他，他接下来就别想清闲了。”

小徐忍不住一个哆嗦，视线却不由落在远去的程诺身上：这位小姑娘可真有面子，乔哥最近被使唤的原因，都是她吧，还没见老大对哪个女人的事，这么上心呢，不过，和曲大少爷这么交往甚密，真的好么？

临近家门，程诺胆怯了，她迈不开进家门的脚步，她生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害怕父母此时又因为一点点的口角而发展到大打出手，虽然现在母亲收敛了很多，父亲也将脾气都留在了外面……

算一算，父亲似乎有大半个月不回家吃晚饭了，每次都是应酬到后半夜，甚至是彻夜不归。

连她这个当女儿的，都会有些不好的设想。

如今设想变成了事实，大概母亲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会时不时在自己谈及父亲的时候，露出那样的神情。

对于四五十岁的人来说，婚约的背叛意味着什么呢？

莫辰说，他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可母亲却看起来越来越平静……

程诺咬牙，拿钥匙打开了房门，如她所料，房内的气氛很不好。多么神奇，距离她目送父亲离开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母亲坐在沙发的一头呆坐着，眼圈微红，脸色很不好。父亲则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眯着眼睛抽烟，脸色同样不好。

程诺记得，父亲自从一年前因为她肺炎住院而戒烟成功后，就没再抽过，因为戒烟，父亲还在这一年里发了点福，可是现在……

这是公开坦诚了么？

“爸，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程诺属于没话找话。

作为唯一的女儿，程父是真心疼爱的，他挤出一个笑来，“是啊，今晚没有应酬，而且我们诺诺考上了好大学，咱们还没有庆祝一下，晚上咱们一家去吃西餐。”

“好啊！”

程诺尽可能地做出雀跃的样子，可对着两个低气压的父母，这份雀跃始终到不了那个high点。

沉默的结果是尴尬。

程诺在客厅呆不下去了，“那我回房换件衣服。”

程爸爸看见女儿身上的素雅裙子，虽然款式简单，可布料一看就是高档货，以前他是不懂这些的，自从……

品味这东西，都是熏陶出来的，什么时候起，他对年轻女人的衣着这么敏感了？

他很想说：不用换了，身上这件就挺好的。可这话他说不出口，嘴唇动了动，最终沉默地点点头。

程诺躲回了房间，仰躺床上长叹气，不想，房门被母亲打开了。母亲的眼圈红红的，那哭过的痕迹是怎样也遮挡不住。

程诺明知故问，“妈，你哪不舒服么？”

程母坐在了床沿，苦笑，“我能哪里不舒服，好得很，没有比现在更好了。”

“妈……”程诺想要和母亲摊牌，她设想着，或许一家子把这个事摊开了说，父亲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也就断了那层关系。

而程诺没有想到的是，自家母亲先忍不住了，“诺诺，我和你爸离婚的话，你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