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苏西楼问话的说辞，云小莫早已想好了，甚至想好了面对苏西楼的大发雷霆，自己该怎样表演。

当仆人过来将他喊到苏西楼面前时，云小莫才发现自己全部想错了。

苏府尹坐在高背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不气不恼不烦躁，淡定得很。

云小莫反而不知所措。金总管不是说府尹整天骂娘吗，难道那家伙在骗我？

云小莫叫了一声“大爷”，苏西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说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云小莫心里一跳，苏西楼莫非知道自己和苏蕊是被一同劫走的？

他小心地问道:“大爷的意思是？”

苏西楼却说道:“当初，你从集镇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出色的厨子，是吗？”

云小莫不知道苏西楼要说什么，便回答道“是的”。

“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府里，我对你说的话吗？”苏西楼淡淡的眼神盯着云小莫。

“当然记得，大爷要我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厨子。”

“你做到了吗？”

“……”

“帮你还赌债那次，我什么都没有去猜想，相信你是欠了赌债。因为在我看来，你是人类，被灵狐附体才到了我们这里，本应该就是简简单单的。”

云小莫感觉呼吸有点粗重。

苏西楼接着说道:“这次你和蕊儿同时失踪，你回来了，她却仍然不见踪影，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点什么？”

云小莫的脑子里急速地转动:看来，苏西楼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怀疑，并且似乎知道一些这次发生的事情。不过，他好像还不知道《心灵鸡肉》那本书的秘密，否则，情况不会是这样。

此刻他的内心很矛盾。凭良心讲，自从来到长庆府，苏西楼对自己确实没得说，自己不应该瞒着他，虽然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只是这次，《心灵鸡肉》对自己的诱惑实在太大。如果将那本书的秘密告诉他，狐界当然是安稳了，但自己恢复不了神仙身份。如果暗中将书拿给白菱仙，自己的目的可以实现，但狐界很可能因此遭受灭顶之灾，谁知道仙界到时会不会也对狐界痛下杀手，那样岂不是很对不起苏西楼，还有荷儿他们？

况且，如果我不偷书，仙界与魔道就会采取其他手段来偷。长庆府衙虽然戒备森严，但苏西楼等人并不知道那本书的真正秘密，自然疏于防范，可能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所以，书，我是要拿的，但谁也不能给，至少暂时不能给仙界。

既然苏西楼问的是这几天的事情，那我不妨照实说。万一他了解所有情况，我说谎岂不糟糕？而且听金总管说，长庆府已经得到情报，魔道要进攻狐界，仙界也是狐界潜在的敌人，所以我的话也符合实际情况。

只是这样一来，多滞留苏蕊一段时间，就是多此一举了。

云小莫将思路略略捋了一下，苏西楼仍然在静静地等着他说。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云小莫先将偶尔听到柳成等人要劫持镇守女儿、自己跟踪过去通风报信、再跟踪他们回长庆府的事情如实讲了，然后说自己被他们抓住后，才知道他们是魔道之人。他们胁迫自己做府衙的内应，以便他们将来攻打府衙。但大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便假装答应他们，回府后却什么也没干。那些人大为恼火，便约他出来。谁知小姐因为白天与自己闹矛盾，晚上跟踪自己，竟然也被他们抓了去。魔道之人正要将自己与小姐杀死，却遭到一群来历不明之人的袭击，死伤大半。自己与小姐被另一群人带走后，才知道他们是神仙。那些神仙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关了几天就放了，但没有放小姐。

云小莫这番话，除了隐瞒了《心灵鸡肉》那个环节，大部分是真实的。

苏西楼想想那天晚上兵卒回来报告的结果，二十多个人飞上天空，追赶不及。内城墙附近的一块菜地里，发现十具尸体，看样子是魔道之人。菜地中有一个洞口，通往城外。

云小莫所说的与自己掌握的基本合得上。蕊儿落到了仙界手里，虽然让人着急，却也不必过于担心。自己与仙界打过交道，他们虽然视狐界为邪灵外道，做事倒不怎么乱来，况且自己还有一个办法。同时，仙界也不至于将蕊儿扣为人质，因为狐界从来不受这个威胁。蕊儿如果被魔道抓去，那就糟糕了，那帮家伙从来就没有底线。

不过，云小莫那小子上次没有讲实话，去集镇报信那几天的事情，却胡扯什么欠了赌债。这次要不是我掌握了很多情况，让他捉摸不定，这小子十有八九又会编一套鬼话来骗我。

苏西楼左想右想，都觉得云小莫不至于能够做出什么对自己、对狐界不利的事情，他也没有理由那么做。只是这小子不太老实，如果不是他的鸡肉做得实在是好，为了稳妥起见，该将他赶走。眼下，要将他镇住，免得以后出乱子。

想到这里，苏西楼对云小莫说道:“我姑且相信你。但你要记住，你作为一个来到狐界的四等灵狐，历经磨难，而今能够呆在长庆府衙，衣食无忧，应该感到满足。你千万不可受那些邪魔外道的蛊惑，否则，不但现在拥有的都将失去，而且会遭受灭顶之灾。”说罢，眼中射出两缕寒光。

云小莫第一次看到苏西楼这样的眼神，与以前那个酷爱鸡肉美食、喜欢舞文弄墨的书呆子气十足的长庆府尹大不相同，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苏西楼将云小莫带到府衙后面的一个地下室，指着一个大水池子里面的红红绿绿的东西说:“这里面融化了不忠之人以及前来侵犯的敌人。不管是人是狐是仙是魔，但有冒犯，一概杀灭！”

云小莫立即感觉到苏西楼的身上迸射出浓重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回到房里，云小莫将苏西楼的话梳理一番，觉得他对自己还是相信的，要不然，他不会继续留自己在府里，甚至会对自己使用手段。刚才只是一次警告。幸好苏西楼不知道《心灵鸡肉》的秘密，自己可以行动，但需要谨慎小心了。

金总管对自己起了一点疑心，而且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他帮忙，所以，必须将这个大胖子搞定。

一个男人，无非是对四样东西感兴趣:权力，金钱，美女，价值感。

大胖子这种人，估计对权力兴趣不大，因为没什么希望，那么只剩下三样。

他酷爱临摹，并且在狐界有名气，价值感也不需要了。

于是只剩下两样。

你只要肯去琢磨一个人，再想点办法，总能发现一些东西。

云小莫翻开席子，那些钱还在。他拿出五百元，来到那个多嘴仆人的房里。

当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掌握了金总管的一大爱好，而且多嘴仆人还告诉他一个秘密。

云小莫来到金总管的房间，大胖子正坐在地铺上清点一些单据，估计是府里最近的各项收支。

云小莫知道上次他是热心帮忙，这次却要动点心思。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也很简单。

云小莫说明来意后，大胖子眯缝的眼睛仿佛有光亮一闪，说道:“要我再临摹一本《心灵鸡肉》？”

“是的，请金总管再帮个忙。”云小莫之所以一开始不用金钱来路，是怕引起他的进一步疑心。因为第二次要临摹那本书，并且花了一笔钱，任何人都会想个为什么。

云小莫继续说道:“我这次是被人抓走的，具体情况已经跟大爷讲清楚了。那晚我被抓的时候，那本书刚好在身上，就这样丢失啦。所以还要劳烦总管了。”

金总管不说话。

云小莫知道，既然苏西楼都不追究自己了，大胖子即便有疑心，也不好怎样。眼下他这个样子，用意就比较明显了。

云小莫这才掏出一叠钱，放在大胖子跟前。

金总管的的小眼睛里又有一线光芒闪过，却说道:“我虽然喜欢钱，但你对那本书实在感兴趣，我不太放心。”

“其实真的没什么，我就是喜欢那本书，就像你喜欢临摹一样。”云小莫说道。

金总管临摹过《心灵鸡肉》，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寻常之处，他只是觉得云小莫对这样一本书的兴趣过于浓厚，倒是有些异常。

这小子真的像自己酷爱临摹那样吗？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能够拥有目前的地位和生活，金总管已经很满足了。就像所有谨小慎微的人一样，他不愿出现任何对他有不好影响的事情。自己上次愿意帮这小子临摹，是觉得正常，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所以，金总管看着那叠钱，忍住冲动，摇了摇头。

“既然总管觉得为难，我就不敢再请求了。”云小莫说道，然后换了个话题:“上次我去四海源货店买东西时，伙计很奇怪地对我说，他们店里的东西，质量和品样跟隆泰福的不相上下，有的还要好一些，价格却便宜了三成，但我们府里却喜欢每次都去隆泰福进货。”

金总管的小眼睛睁大了一点，盯着云小莫说道:“你想要说什么？”

云小莫却不回答他，继续说道:“城东与城南的租户说今年的收成不太好，可府里向他们收取的租金和物品，却一点也不少。然而同时供府里应用的又只是租户们报上来的数据。这其中差缺的部分，去了哪里呢？府尹大爷一定很感兴趣。”

金总管脸上的肥肉开始冒出红油油的光，身上的肥肉则漾起了有节奏的韵律。

他只说一句话:“什么时候要书？”

云小莫露出一个亲切愉快的笑脸:“老样子，三天。”

回到府里之后，他做了几样异常美味的鸡肉菜肴，使苏西楼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所以很容易地拿到了《心灵鸡肉》。

他来到离府衙最远的一家古董店，递上《心灵鸡肉》，问伙计能不能做出一本一模一样的。伙计有些犹豫。云小莫递上一千元，说这是定金，成了之后再加两千。伙计快速将钱揣进怀里，说道:“半点也没有问题。”

三天后，云小莫带着真品和临摹品来到古董店，守在旁边看着伙计忙碌。他一是怕弄丢了真品，二是怕到时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所以要盯着。

上次自己现学现卖造假，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这伙计是行家里手，工具原料齐全，所以不到半天功夫就搞定了。

云小莫付了两千元，怀揣两本书，回到府衙。他将赝品送回苏西楼的书房，真品则藏在床脚下撬开的一块石板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着门外，正好看见金总管出门。

金总管朝云小莫这边看了一会儿，便穿过院子出去了。

云小莫心想，这家伙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不过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以前的云小莫了，何况还有孙悟空与嫦娥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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