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筱擦干手走回病房时，发现袁晓丽坐在她的位置上，手里端着她带来的肉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往自己嘴里塞。

秦世然正在表演单手剥鸡蛋，瞧见方筱筱出来，便将费了好大劲儿才剥下一点皮的鸡蛋递给她：“帮个忙。”

方筱筱接过，三下五除二剥好：“要掰开吗？”

秦世然把叉子举到了方筱筱面前，示意她把鸡蛋插上来。

帮秦世然解决完鸡蛋的问题后，方筱筱将离茶几较远的一个单人沙发搬过来，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因为不知道袁晓丽晚上会过来，所以白水煮蛋只买了两个，她正犹豫要不要吃另外一个鸡蛋，就见秦世然把第二个鸡蛋递给了她：“你上次来看我的时候，好像带的是红壳鸡蛋？”

“嗯。”方筱筱点点头，随即想起安奶奶的话，补充道，“笨鸡蛋，比较有营养。”

“哼，稀罕。”袁晓丽没好气的嘀咕。

本来还打算问问袁晓丽要不要吃鸡蛋的方筱筱，将鸡蛋在桌面上一滚，剥了壳放进自己的玉米糊里。

“明天来的时候，可以煮好带过来吗？”秦世然弯着眼角问。

“嗯。”煮几个鸡蛋，不算麻烦，方筱筱点点头。

“谢谢。”秦世然说，“饭菜很好吃。”

“不客气。”方筱筱喝了一口玉米糊，又道，“饭不言，寝不语。”

袁晓丽冷笑一声：“事儿挺多。”

“你说的对。”秦世然点头赞同，“吃饭不该多话。”

如此一来，三个人都闷着头吃饭，袁晓丽倒是想说，可秦世然不理她。

方筱筱以前并没有饭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只是觉得有陌生人在，还要吃饭聊天太过尴尬，所以随意找了个借口。尤其是袁晓丽好像还对她带着点敌意，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万一话说错了，惹得袁晓丽不高兴，画骨大佬夹在中间可能会难做。

虽然，画骨大佬看起来也不太喜欢这个袁晓丽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并不慢，秦世然对于方筱筱买了几道菜都很满意，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都是打包用的餐盒，收拾起来也方便，方筱筱将东西一摞装进手提袋里，正想走的时候带出去，就听秦世然说：“放在厨房垃圾桶旁边就好，明天早晨会有人来清理。”

“嗯。”方筱筱把垃圾提进厨房，等她出来时，袁晓丽已经离开。

她看眼时间，八点半了，宿舍十点钟关门，她似乎也该走了。

“学长……”

“你……”

异口同声，方筱筱挠挠头，看着半靠在落地窗前向外眺望的秦世然：“学长，你先说。”

“没事，你说吧。”窗外是光怪陆离的霓虹世界，倒映在玻璃窗又折射在秦世然英俊的脸庞上，衬得他的表情阴暗不明。

方筱筱觉得秦世然好像不太开心，这份怅然并不是因为袁晓丽导致的，在青丝缘问出“你对这个游戏就真的没有任何不舍吗”的时候，画骨大佬的情绪似乎就低落了下来。

“那个……”并不擅长劝说他人的方筱筱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帮画骨大佬纾解心结，不由得低声道，“对不起……”

秦世然偏首过来，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七彩世界：“为什么要道歉？”

“我要回宿舍了。”方筱筱走到药柜边，抱起了笔记本。

因为要走而道歉吗？秦世然有些奇怪：“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方筱筱连忙摇头，能帮画骨大佬练级，还认识了画骨大佬本人，她怎么会不开心。

秦世然定定地看着她，视线与之前袁晓丽要代替她帮他洗手时拉住她的目光如出一辙，看得方筱筱心里有些发虚，又不知道为什么虚，只能匆匆说一声“我先走了”，逃似的跑出病房。

刚出电梯，迎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往这边来。

方筱筱头皮一麻，不是吧，这么巧？转身想躲，为时已晚。

“方筱筱。”李辰南抓住了她的衣领，“你果然在这儿。”

方筱筱耸着肩膀转身，讪笑着跟一脸乌黑的李辰南打招呼：“好巧啊……”

“巧？”李辰南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寒冬的闷雷，“你知不知道然然一直很担心你？”

“然然怎么了？”方筱筱茫然抬头。

“你说呢？”李辰南看起来很不高兴。

“我记得好像和然然说过，我要来医院照顾秦世然的事情……”方筱筱皱着眉头思索。

“算了。”见方筱筱一脸不解，李辰南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明天不要再来医院了。”

“可是我和秦学长约好了——”

“约好什么？”李辰南回首瞪着她。

方筱筱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来：“约好要照顾他到出院。”

“……”

“你自己说的，说过的话不能食言……”方筱筱盯着自己的脚尖说。

“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李辰南冷笑一声。

方筱筱紧抱着怀里的笔记本，她知道李辰南是受他的妹妹，也是她的好友安若然所托才会对她有所关注，这份来自好友兄长的关心，她没有办法拒绝。

见方筱筱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钻回了自己的壳里，李辰南无奈地叹口气。

“我和秦世然有点过节。”

“哎？”方筱筱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眼前的大块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李辰南将方筱筱怀中的笔记本拿过来，“路上跟你说。”

A大附属医院虽然不在A大的校区内，但离得也不是很远，隔着两条马路，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

李辰南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既然决定要把他和秦世然的事情告诉方筱筱，自然不能载着她走。

他将电脑包挂在车把上，一边推车，一边向好奇女孩讲述一场关于男人之间的恩怨。

“我和秦世然是同一届的学生，他是美术系，我是体育系。”李辰南个头高大，自行车也是专门定做的，比起普通的车子要高上不少。他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刻意放缓了步伐，怕方筱筱跟不上，“本来我们两个完全不同系的学生是没什么交际的，直到大一夏季运动会上，我们系的篮球队和美术系的篮球队正面碰上。”

体育系和美术系，那肯定是体育系更有胜券，按常理是如此。难不成，李辰南他们当时输给了美术系的代表队？正好秦世然也在美术系的队伍了，就此结下了梁子？不由自主的，方筱筱就在心底放飞了自我。

“当时没什么人看好美术系，一群整天拿画笔的，怎么可能拼得过我们这些天天玩篮球跟吃饭一样的。”李辰南说，“不过，出乎我的意料，美术系的队员表现得相当顽强，我们因为轻敌，第一节比赛落后了对方六分。”

“之后呢？”

“自然是扳了回来。”李辰南的低音炮似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不仅要扳回来，还要把比赛分数大幅度拉开，不然体育系的面子往哪儿搁？”

那怎么结下的梁子？方筱筱更好奇了。

“虽然我们最后扳回了比分，也确实拉开了一定的分数。”李辰南回忆着，“但是，那场比赛打得并不轻松。我们眼里手无缚鸡之力本该是一群绵羊的美术系，在一头狼的带领下，险些反吃了我们。”

“一头……狼？”方筱筱对于这个比喻有些困惑。

“那头狼就是秦世然。”

哎？画骨大佬真的会打篮球？而且看李辰南的意思，还打得很好的样子……方筱筱万分惊讶。

“秦世然在校运动会上的比赛非常优异，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校篮球队的注意，不过他拒绝了校队伸出的橄榄枝。当时我还是校队一名普通的队员，本着英雄惜英雄的想法，主动请缨去劝说秦世然加入校队。”

“……”方筱筱好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是不是拒绝你了？”

“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李辰南垂眸看了方筱筱一眼，“你对他挺了解。”

方筱筱干笑几声，心说作为笑傲光阴第六区的傲骨，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劝说加入了校篮球队，他就不是画骨了。

“你们就是因为这个产生了矛盾？”

“当然不是。”李辰南说，“加不加入校队是个人自由，强迫不来。”

“那是为什么？”

“他……赢了我。”

“哈？”秦世然赢了李辰南？怎么赢得？赢得什么？方筱筱对于李辰南的这句话，感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刚入学的时候，你们学院举办了一场新生联谊会？”

方筱筱努力回想了一下，茫然道：“有吗？”

“有。”她的反应完全符合李辰南的预期，对于只知道窝在宿舍里打游戏的方筱筱而言，知道才会让他感到诧异，“有一个环节是随机在现场抽取一名观众，和我进行比赛投篮。”

“不是我们学院么？”方筱筱奇怪，“为什么你会在？”

“我是特邀嘉宾。”李辰南瞥了她一眼。

“哦。”方筱筱觉得那一眼好像充满了杀气。

“还有疑问吗？”

“没了。”

有也不敢问，方筱筱心想。

“很不巧，举办方抽到的观众就是秦世然。”

“……”方筱筱很想问李辰南，真的确定举办方不是故意的吗？随即又想到，他们艺术学院能拿得出手和校队骨干一比的，大概也只有秦世然了，就算是故意好像也有情有可原。

“更不巧的是，那场比赛，我输了。”李辰南淡淡道，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是那么在意。

“所以你就记恨他了？”

“你觉得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方筱筱缩了缩脖子，她记得刚认识李辰南的时候，他就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了。也就是说，秦世然赢他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成为亦或者即将成为校篮球队的队长，不管是哪个，被一个美术系的学长在新生联谊会上赢了，都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就算是真的因此产生了不满，也不能说是小气，人之常情。

“他赢我本来是没什么。”李辰南眯起眼睛，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浑身杀气腾腾，吓得方筱筱瞬间离了他一米开外。

身后一阵车铃声，李辰南眼疾手快地将方筱筱拽回来，不悦道：“你怎么突然跳那么远？”

人行道上刷刷刷骑过好几辆山地车，应该是夜间骑车健身一族，方筱筱拍着胸脯松口气，也不知是被李辰南刚才的杀气吓到了，还是被那几辆突然蹿出来的山地车吓到了。

“那个，我没事。”方筱筱说，“你继续。”

“那场比赛我原本也没尽全力，秦世然赢就赢了。”李辰南攥紧了车把，“但是，我没想到然然会参加了那场联谊会。”

哎？方筱筱一愣，李辰南是因为安若然目睹他输给了秦世然，才对秦世然不满的？

方筱筱表示，这个发展她一万个想象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