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杜子清还是给肖宁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安琪现在的情况。

“知道了。”肖宁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冷淡，他始终跟他保持客套疏远的距离，就算跟他的家人打成一片，也丝毫没有要跟他成为朋友的打算。

挂了电话肖宁拿了钱包和车钥匙，“我出一趟门。”他跟坐在电脑前的肖航说。

“嗯。”肖航点头。

“晚上可能住朋友家。”肖宁快步走出书房。

“爸，慢点开车。”肖航叮嘱道。

肖宁赶去机场，才发现已经没有航班了，他买了飞到周边城市的机票。

下飞机后，再打车前往。

凌晨肖宁抵达酒店，海滩上灯火通明，海警搜救队全都出动了。

一群女人齐声呼唤组长的名字，晚餐没看见组长，在沙滩上发现了组长的假发和鞋子。

杜子清也焦灼地站在人群中。

一扭头在人群中发现了肖宁，没想到他会连夜赶来，杜子清安静地走到他身边。

肖宁抬腿离开喧嚣的人群，“她不会游泳。”他说。

“她说喜欢我，我让她跳护城河证明，她没跳。”不需要杜子清的回应，他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她跳海是在证明她爱我吗？”肖宁停下来，一脸茫然地问。

“为什么不直接问她？”杜子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满嘴的谎话，没一句实话。”肖宁像是想起什么，笑着摇摇头。

走到完全安静的海域，肖宁坐到沙滩上，出神地望向黑漆漆的海面。

“你说她真跳海了吗？”肖宁问他。

“你认为呢？”杜子清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反问。

“她贪生怕死，诡计多端，死不害羞的，应该不会跳。”肖宁分析道。

“你爱她吗？”杜子清轻声问。

“不知道，我没办法拒绝她，被她迷惑，咬一口就上瘾了，你怎么会拒绝她？你是男人吗？”肖宁突然生气地责问他。

“她庸俗至极，比潘金莲还不害羞，你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杜子清不解地问。

肖宁陷入回忆中，想到安琪从小就是一副死不害羞的模样，他不自觉的笑出声，“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他喃喃自语道。

她不停地提溜往下掉的裤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洗澡，吃饭的时候眼睛骨碌碌地转，她从头到脚都会说话，活灵活现极了，肖宁伸出手摸向空气，眼前仿佛出现一个脏兮兮的小安琪。

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疼她，照顾她，爱她。

一双手突然自背后蒙住肖宁的眼睛，杜子清起身离开，下午他刚转身离开，安琪就跳海了，他及时将她救上来，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你不让我吃油炸食品，不让我吃辣，每天像遛狗一样带我遛一个小时，是不是怕我得病？”安琪哽咽问道。

直到生病她才知道，他以前强迫她做的那些，都是预防乳腺癌的方法。

“你选择完成学业，是不是也是为了我？”安琪扁扁嘴问，这些话放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不会问出口的，太不害羞了，直到他今天连夜赶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才敢问。

肖宁如老僧坐禅一样静坐不动。

“肖宁，我爱你——”安琪陡然嗷的一嗓子吼道。

“松手。”肖宁冷声道。

“我变成丑八怪了，比梁美美还丑。”安琪哭道。

“你一直就是丑八怪。”肖宁平静地说。

安琪松开他的眼睛，挪到他面前，夜色中她的脑袋像是会发光，眼睛汪着眼泪，一张脸黯淡发灰，“真丑。”肖宁忍不住轻叹道。

安琪垮着脸，要哭不哭地咧着嘴。

她以为只要有钱就行，她以为她没那么爱他，直到离开他，才发现生不如死。

“你带我回家吧，我现在吃得不多，你就当养一条狗。”安琪钻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化疗太痛苦了，她每天都生不如死，她一天比一天虚弱，她可能就要死了，她不想死在外面，叶落归根，她也想归根，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她想死在他身边。

肖宁将她从怀里推开，他慢慢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她，安琪手脚并用爬到他后背上。

“你的腿好了吗，能背得动我吗？”安琪不放心地问。

“你比狗还轻。”肖宁淡声道。

每一个人最终都会走向死亡，与其提心吊胆的算什么时候死，还不如好好享受现在。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肖宁停下来，“我们好像还没在沙滩上做过。”他说。

“不害羞。”安琪害羞地骂道，她从他背上滑下来，“先给你看看，不然吓出病就不好了。”她推高衣服，给他看。

她的胸口像男人一样平，两道难看的伤疤，“真丑。”肖宁抚上她的刀口，这医生的手真臭，否则就不会留下如此难看的疤痕。

第二天安琪跟着肖宁离开这座城市，肖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没在她身体里发现癌细胞，完全没必要化疗，杜老开了中药，让安琪调理身体。

“我还想再活五百年——”院子里时常传出安琪气吞山河的歌声，她怀着极大的野心，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肖航苦不堪言，只能忍耐，好在学校就要开学了。

肖宁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早上打太极，上午写一个小时的书，中午午睡，下午摆弄花花草草。

安琪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他打太极，她也跟在后面依葫芦画瓢，他写书，她就在一旁给他捏肩捶背。

等到头上长出乌黑的头发，脸上的灰皮变白，安琪开始研究报纸，她野心勃勃地想要重塑自己……

“想死就去。”肖宁冷言冷语道。

安琪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长长久久地陪着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