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穿越者王绮的对话未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筱希打开圣域覆盖住一座家族研究所，在王绮肉体被消灭后，便暴露出微微跃动着金色光芒的魔法阵。只是今日见到的魔法阵隐隐有晦暗，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黑色缺损。而筱希也感觉到，与上次杀死王绮肉身相比，这次所使用的输出力度更大，斩击生效更加缓慢。

“形式不妙啊。”筱希神色严肃，如临大敌地问：“我记得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越彻底的死亡便会让他越完整”，虽然不知道是谁这样说，又究竟指的什么，但他的确对圣光产生了抗性。你现在怎么样？”

“很糟糕。他每次使用能力都是对我的损伤，都是强制的越界现象。”王绮所传达出的声音也比上次粗糙很多，隐隐有些失真，“他的确已经对圣光产生了抗性，作为本源之主制造的生命，我预计他拥有根据外界环境改变身体的能力，比如他已经可以看清绝对黑暗中的事物。”

王绮知道这些人与他对话的原因，他也只能让他们失望。

筱希问：“现在我们被困在一个黑色屏障内部已经一周了，这个屏障中的时间很可能是静止状态，你有什么脱离方法吗？”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我没有跨越时间的能力，对那个黑色屏障的理解甚至比你们更加浅薄。如你们所说，它的确是一个时间静止护盾，从我的视角来看被切断的那一部分肢体正处于时间凝滞态，这恐怕已经超越了那名神级魔法师能够应对的范畴。”

听了王绮的说法，筱希和高尔斯沃西互换了质疑的目光。他们始终没有相信这个外界民，更何况这位王绮也说了，他已经被敌人污染了。

筱希继续问：“不管怎么说，这个黑色屏障都是一个魔法效果，想要维持一个魔法效果不消退，那么总该有对应魔法阵和魔力源吧。”

“护盾并不是维持在那里，而是时间静止，看来你们对时间的了解有些少，而很遗憾，在我那边对时间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可观测其变化的层面，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个魔法即使需要魔法阵，也必然是不需要持续时间的。”

筱希失望得有些嫌弃地说：“好吧，看来你的确比我们想象中的弱很多。”

“与这个事件相关的人大多出现了行动障碍。我被封印在这里很难与外界造成影响，幕后的第三人迟迟没有出场，那名神级魔法师也没有出现在不久之前的战场上。他应当比世界上一切力量都要强大，但为什么始终不参加这么重要的决战呢？”

高尔斯沃西回答道：“也就是归根结底还是得依靠我们自己。”

“是的。现在的护盾在妨碍你们脱离的同时也是一个保护，我相信敌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越过护盾对内部造成影响。如果他们能进来，哪怕只是将声音传递进来，我想那名神级魔法师都会有办法。如果他们始终不能进来，你们也始终无法掌握时间魔法，那便相当于被时间凝滞直接杀死，并且是无视一切防御和不死能力的死亡。”

筱希三人都理解，他们虽然活着，但若是千百年乃至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即使他们始终活着，对于外界人来说也是死亡。而对他们，便相当于世界末日后最后遗留的城市，末日永远不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因为他们已经遭遇过了末日。

“但是，”高尔斯沃西眉头紧锁，“敌人应该不会……”他没有绝对把握，也无法推测敌人的目的如何，但敌人应该不会舍弃这么重要的召唤核心。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如果他们掌握了跨越时间的方法，而能够启动王绮的人已经在城市之中，或者只要足够绝望与末日洗礼之下就可以令他主动召唤本源之主。只要直接将这个世界设定为在召唤成功后再打开……”王绮不去想那种极端场景，他也只是在猜测，“这并不代表他们突然意识到使用他召唤本源之主必然出现瑕疵，所以决定将其永久地封印起来。”

一直作为旁听者的炙鑫突然开口：“应该不会是后者。”

筱希和高尔斯沃西同时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直觉。”炙鑫的脸上看不出开玩笑的模样。

筱希无奈地将手搭在她肩上：“或许你是圣焰，不过直觉并不可靠啊。”

炙鑫将她的话归类为无用信息，继续盯着王绮问：“他肯定有穿越黑色屏障的能力，或者从内部打破屏障的功能，不然敌人也不会将他放到我们的世界中。”

王绮微笑地点点头：“思路没错，但我们并不知道他的使用方法。而且我并没有说400光年外的是时间凝滞屏障。”

炙鑫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引出这份能力。如果他没有这份能力，便让他永远地从世界离开。”

“因为……”高尔斯沃西瞬间觉得完全有可能，但他不怎么想说出来。

筱希催促着：“因为什么？你别说一半？”

王绮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将他整体直接投放入黑色屏障中，是吗？”如果他拥有突破时间凝滞的能力，便会毁掉护盾，如果没有，则令他永远不会接受召唤，因而彻底地失去作用。

炙鑫严肃地点头，宛如即将慷慨赴死的囚徒：“是的，我想咨询一下你的意见。”如果王绮不能打破时间凝滞，那么他们所有人都被判了死刑，并且是缓慢执行。

王绮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方案：“可行。”反正他相当于旧世界是已经死亡，更何况在敌人能量多次越界之后，他正逐渐压不住敌人的侵蚀。

炙鑫最后说：“我注视他很久了，但是他的身体中并没有你的位置。而且我用肉眼可以看到你，却无法使用我所拥有的特殊手段看到你。”

王绮反而听不懂了：“没我的位置？在王绮未被消灭时，你当然看不到我啊，我不占据任何空间，没有体积，没有物质构造。”

“我并不是说看着外面那个躯壳，而是直接注视你，我所看到的与外界并不相同。”

“哦？”王绮来了一点兴质，“你看着我是什么样子？”

炙鑫面无表情地轻声回答：“在他的身体中有一个与空间垂直的结构，现在我们没有掌握对这个结构直白的观测，他的身体是最上层，之后只有一团无法观测导致的黑暗，没有你的位置，然而在躯壳脱落后，你却离奇地诞生了。即使现在，你也不在那里，只是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地方有一个魔法阵构成的人。你干扰了一切仪器但是没有干扰我，你不知道我拥有特殊感知能力吧。”

王绮微微一笑：“向圣焰直接传递信息实在有些复杂，你用人类器官能感知到我，能和我沟通就行。”

*

在王绮恢复后，没有经过任何安慰和关照，直接获知了这一结论，他被判了死刑，并且是有可能执行成功的一次死刑。

“我可以拒绝吗？”王绮闭上眼睛不去直视筱希。

筱希耸耸肩：“随意，反正我们的计划不受你个人意见影响。”

“真的是残酷啊。”王绮发出悠长的叹息，有气无力地站起来，“那就走吧，能得一死，从背负着毁灭世界的任务中解脱出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很高兴你有这种觉悟。”筱希干巴巴地说，“很遗憾的是，在你和世界中，我和我们都选择了世界。”

王绮点点头：“很正常的选择，那些故事中为守护一人而不护世界的勇士，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突然想通了什么，那些被守护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呢，而这个特点他很显然没有。

想到这里，王绮也是想通了，他对着筱希嘿嘿一笑：“毕竟我是男人嘛，在这个世界既无父母又无亲人，怎么可能有女孩会来守护男孩呢？”

筱希反倒有点背后发凉：“你的觉悟该不会就这么低劣吧？我可不是为了防止有人不顾一切拯救你，一会还有一队人陪你走最后这一路，为了防止本源教徒的手下出来抢夺你。”

王绮只是笑笑不再回应，保护他的一直以来都是想在他身上获得利益的人啊。

无能为力是他最大的错，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在去往黑色屏障的路上，莉雅、筱希、高尔斯沃西在内的一百多人保护着他，就连一向不露面的陆毅也在百忙之中赶来，防止他被本源教徒抢走，也防止他突然变卦后悔逃跑。

王绮还不忘争取点万分之一可能的利益：“我说，如果我回来了，那有什么奖励和补偿吗？”

“你想要什么？”莉雅白了他一眼。

筱希直白地说：“给你判个永久监禁。”

王绮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问题，她的目的始终未变--杀死他或者永远地封印他。

“那我还是一死了之别回来了。”王绮笑呵呵地说，就像在有人说了有趣的故事。

高尔斯沃西更是直白，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有这么多人都在这儿陪葬呢，你不孤独的。”

王绮根本不需要这些安慰的话，他只需要在最后的时刻欢快一点，毕竟一个大男孩突然流下悲伤的泪水，未免太不符合身份了。

他欢快地将右手伸到莉雅嘴边：“莉雅你还要吃一点吗？这里可没有太多食物哦。”

“你呀。”莉雅摇摇头不知道该怎样说，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不对劲，“怎么就像知道绝症有救了一样。”

“就是有救了啊。”王绮笑眯眯地说。

炙鑫无情地说：“绝望综合征导致认知失衡，或者降智保护行为。”

王绮觉得去往黑色屏障的道路比想象中要短很多，可惜真的又没人来救他，也没有人拦他一下。

大概这就是大家的意志了。

王绮忽而转身，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你们知道吗？我在我那边听过一些，末日降临，最后一座城市在狭小的穹顶之下发展科技，探索光明，等待救援的故事，可惜他们的结局始终是等来了救援。也希望你们能够等来。”

筱希有些厌倦地说：“嗯，好好知道了。”

他微笑地对莉雅说：“莉雅不要试图奴役和压榨人类，记得将不同文明的人平等对待，无论谁去奴役对方都只是普通的政权更迭，不代表进步的力量……”

莉雅愤愤地说：“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指挥我。”

王绮转向筱希：“你们圣光教会一直以来辛苦了，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筱希给他一个白眼：“你是不是反悔了？”

王绮转向陆毅：“给你们赫瑞斯添麻烦了……”

筱希使用「无影手」将王绮拎起来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别说遗言了，一群人等着你打破这个时间凝滞护盾的。”

“真没人听吗？”他环顾四周，好像真没人搭理他。

“没人听那我可走了，哦，我还是走吧。”王绮有些失望地转身，面对黑色屏障，城市繁华、生命可贵、生活美好但与他无关。

“再见啦。”他欢快地喊道，就像在说“我回来了”。

炙鑫轻声回应：“记得回来。”

在悲伤的泪水落地之前，王绮纵身一跃进入无边黑暗。

*

“有信号传来了。”本源教徒繁星源殿之中，噩梦主教等待了三天终于等来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信号。

他们所有的通讯方式全部失效，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教皇所得神谕：必然出现一个能够突破屏障的点，当这个特殊频率的点突破屏障时，观测到这个点的所有人，按照时差进行修正后，便可以使用其他通讯手段。而未观测但这个点的，即使修正了时差也无法与屏障内通讯。

“主的伟力再一次得到了证实。”

无边的暗紫色魔法阵之下，这个声音刚落，成千上万黑色几何战舰纷纷发出一丝丝反射光，各级部署纷纷传达着。

“所有准备已全部就位，通知内部人员，准备开始时-空转换路径，噩梦主教准备向内部投送力量协助制造路径。转换路径完成后，由阴影和黄昏两位大主教带众信徒自梦境空间进入内部。我们将献祭四百万人，以迎接主的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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