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短暂又高傲的人生，终于尝到了卑微的滋味，那种透进骨头里的微小，在他爱的人面前，所有假面都轰然崩塌，如同不堪一击的碎屑，只要她一个眼神就能瞬间瓦解。

痛苦，甜蜜，他甘之如饴。

调酒师担忧地看着，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小心翼翼的拿起穆萧臣的手机拨通了电话薄中老婆的号码。

嘟嘟的长久的忙音后，对面响起了女孩的声音，。

“是穆太太吗？”

“怎么了？”苏琦问。

调酒师大大松了一口气，继续说：:“穆先生在酒吧里喝醉了，您现在有时间来一趟吗？”

苏琦声音冷然，尽量让自己情绪坚决起来:“别跟我说他的事，我不想听，还有我现在不是穆太太，你让他朋友去接他吧。”

调酒师有些焦急:“我想你必须得管，”他抬头看了一眼穆萧臣在的地方，他已经混到女人堆里面，衬衫皱巴巴的，人也喝的烂醉如泥了。“他喝醉了，而且在酗酒，情况不是很乐观。皇城酒吧，你还是来一趟吧。”

苏琦沉默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苏琦靠着窗台，面对着窗外只亮了几盏灯的花圃，白天的情景突然鲜活起来，穆萧臣的声音，体温，眼神，都在这黑夜中围绕着她，幽幽的月季花香气里似带了一丝血腥。

痛意传来，苏琦才发现是自己咬破了唇，白天的伤疤再次被揭开，血丝顺着禁闭的唇蔓延，腥甜的味道让她有些反胃。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对穆萧臣还有感情吗？自己又为什么要去管他。既然要离婚，那就要断个彻彻底底。

只是一通电话，自己现在像个傻子一样，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以平复心情。

“穆萧臣，我上辈子欠你的！”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穆萧臣刚毅的侧脸，她忽然烦躁地扔下手机，闭上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会儿。

真的没有感情了吗？她都不敢问自己，因为说出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穆萧臣平时没有应酬的话，不爱喝酒，更不要说酗酒。哪怕是为了他的安全，她也应该管管他。

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服自己。

她打开手机，想了想，还是打给了尹正。

尹正是穆萧臣的好朋友，她还是比较信任的，尹正接了电话:“喂。苏琦？”

苏琦道:“是我。”

尹正笑了笑:“嫂子好，嫂子有什么事吗？”

“别这么叫我。”苏琦的声音出现了厌恶，但心却莫名地软了一下。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啊？”尹正听着那十分严肃的声音，只好也正经起来。

苏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穆萧臣在皇城酒吧喝醉了，正耍酒疯呢，酒吧里的人制止不了他，你去接应一下吧。”

“穆萧臣在酒吧？”尹正问道，“一个人？”

苏琦说:“对，你快去吧，不要跟他提起我。”说着迅速地挂了电话，将自己埋在枕头下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良久，身体内激荡的情绪才慢慢恢复平静，所有的悲喜怒痴都乖乖的化成决绝，她去意已定。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也许就会忘记穆萧臣，忘记曾经的过往，忘记两个人不该开始的感情。

可是……她多想也去看看他，她叹了一口气。

长夜漫漫，她注定是睡不着了，她索性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床上，在地上坐着，望着城里的万家灯火。

尹正的汽车开得快要超了速，他一个急刹车，车子甩着尾巴停在了皇城酒吧门口。

等会儿又要贴满罚单了，不过他不在意，径直冲进了酒吧里。

有姑娘贴上来和他打招呼，要搁平时他也就顺藤摸瓜了，可今天实在是没心情，他支开姑娘，左右张望了一下，调酒师认出来他，跟他打招呼。

他看见了，走到调酒师很前，单刀直入的，“穆萧臣呢？”

“穆先生……在那呢。”调酒师用下巴指了指，尹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穆萧臣在舞池里打转，完全没有往日的克制。他叫了一声，穆萧臣好像没听见，反而搂起旁边的一个舞女，就要亲上去。

舞女并不打算反抗，似乎还挺享受，半推半就的笑着。尹正看大事不好，连忙跑到穆萧臣面前，正要把他拉开，就听他嘴里喊着:“苏琦，你过来，苏琦，为什么离开我……”

尹正听着，暗暗叹了口气，把穆萧臣架到一边去，几个舞女还有些不乐意，尹正皱皱眉头道:“滚开，没听见人家喊的什么？这花儿有主了。”

尹正拖着穆萧臣，经过吧台时掏出一叠人民币扔在那上面，没说话就走了。调酒师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把钱收了起来。

尹正好不容易把穆萧臣弄上了车子，出乎意外的，车窗上一张罚单都没有。尹正长处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夜色如墨，夜晚的灯光太亮了，照得天上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只剩一片

浑浊的黑蓝。

他开着车回去，把穆萧臣搬进了自己家。随后掏出电话要给苏琦报平安。穆萧臣昏迷中突然抓住尹正的胳膊，把尹正下了一跳。穆萧臣叫了一声“苏琦”，然后又沉沉睡去。

尹正看着他，摇摇头，拨通了苏琦的电话。

苏琦已经等了很久了，其实只过去一个小时，可她觉得像过了很久，她看了看在地上震动的手机，终于伸出手抓住了它。

“怎么样？”苏琦问。

“嫂…你放心，人我已经给带走了，就是喝的有点厉害，估计得醒酒醒半天。”

“那就好。”苏琦放下心来，正要挂电话，那边急忙道:“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

尹正道:“萧臣喝醉了，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看他，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苏琦眨了眨眼，言语中不带感情，“你让他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们…”尹正试探着问，“你们真的没有感情了吗？真的要离婚。”

苏琦想说当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狠狠心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