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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彭皓白居然会主动提起股票的事情。

“一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的小小薇。”

他说话的语气浮夸肤浅，让人心生厌恶。

我刻意避开他离远一点，不说话。

“你知道么，澎湃公司因为你设下的陷阱，赔了多少钱么。”

我瞪他：“如果不是你们先使坏，我会反击？”

他哈哈地笑：“我再问你问题，干嘛不回答？”

我不说话。

“赔了多少钱呢，大概可以盖像九九住的孤儿院那么大的院子几十万所。”

我不在乎他们赔了多少钱，我在乎的是从他口中说出九九的名字。

我以为彭皓白既然愿意主动和我离婚，大概是因为他放下了心中的愤怒，更不会对九九怎么样，所以没着急给她换孤儿院，可我远远没想到，这彭皓白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这一次他的出现，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身上的戾气被掩藏的很好，他更深沉，更神秘，更让人捉摸不透。

最关键的是，更可怕了。

我不知道我离开以后还发生了什么。

“你最好别打九九的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像那个病秧子一样，那么卑鄙，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我说起九九，就是为了提醒你，如果慕淮南有幸逃过这一劫，你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九九的事情，还能瞒多久？”

我冷冷回答：“这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还有，你说他卑鄙，你好像也没多好吧。”我冷笑：“故意找回来当年给我人流的医生，到处散播八卦新闻。彭皓白，说句实话，你还不如慕淮南，杀个人，毕竟他堂堂正正动手，不遮不掩坦然承认。”我冷哼一声继续道：“可是你呢，利用无辜的人，借旁人的手，要害，就不光害死一个，你是要把你记恨的人，一网打尽又不敢用真实身份面对的孬种！”

“你他妈的骂我什么？！”

彭皓白抬手，甩了我一巴掌。

“你个死女人，在骂一句试试看？！”他眼里燃着愤怒的火苗：“我警告你，别把我和那个快死的家伙放在一起比较，他和你没有未来了，而我，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我脸颊火辣辣的疼着，但毫不服软。

“彭皓白。”我瞪着他：“你就是个疯子！”

他忽然放肆大笑起来。

“你才知道，我是个疯子？！哈哈哈哈哈哈。”

我被他的笑弄的毛骨悚然，不知所措。

“小小薇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么。”

我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你无非就是想搞垮慕淮南，搞垮和安坊。”

他慢悠悠摇头：“NONONO。”

“我可不止是想搞垮慕淮南，我想要的，是他死。”

我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他继续开口：“你知道我什么想他死么。”

“我不想知道。”

“以前是为了得到你，而现在……是为了我爷爷。”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你爷爷？”

“我要让慕淮南为我爷爷偿命。”

我一愣。

“你爷爷他……”小心翼翼问出口：“怎么了？”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眼眶溜溜儿地转，狡黠又诡异。

说话故作轻松，却让听的人更加沉重。

“死了咯。”

他还在笑，眼睛弯成一道月亮，却透着黑暗和空。

“你知道么，我和你签完离婚协议以后，没几天，我爷爷为了给我讨回公道，带人去了和安坊，结果被你们的人砍伤，他被人扶回来，半条腿都是血。”

我听着心惊肉跳，他却平静的像是讲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

“后来，因为失血过多，我爷爷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心里一沉，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彭皓白会忽然变成这样，因为他……

那种失去挚爱的绝望，足以让人思维混乱，从此走向那天黑暗孤僻的不归路。

“可这和慕淮南又没有关系……是……”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冽地打断。

“狗屁！这明明全部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我知道这种想法已经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再也难以更改，甚至可能变成他活下去的执念。

“陆薇安，你体会过失去挚爱的痛苦么。”他面色平静如水，一个眼神投过来，我立马后背浸满冷

汗。

“你想象过，如果有天，九九不幸因为心脏病而离开了你，你会怎样？”

我不敢想，光是听听他说，我就冷汗直流了。

“彭皓白。”我浑身颤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一副心机地笑容：“别误会，我就是想打个比方，放心，有你这么称职的妈妈护着，她肯定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听不出，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失去挚爱的痛苦。”他看着我：“我一周之内，体会了两次。”

我明白他那两次指的什么。

所以我没问。

“忽然之间一无所有，人的胆子就会忽然被放大，什么都没有的人，自然也不会害怕失去了。”他慢慢朝我靠近：“在糟糕还能怎样呢，无非就是自己这条贱命，留着或者不留着，又有什么意义？”

在这个暗沉的夜里，彭皓白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动声色的恨，和不避不躲的狠。

“我一个人坐在香坊院子的地上，那天晚上特别巧合，没有灯也没有星星，我以为我一个人看着天空，只剩下孤独的一轮月亮，惨淡地照着微弱的光。”

我听着他说话，语气悲凉哀伤。

“那月光照着我，我一直坐着，从晚上到清晨，等到太阳慢慢升起，直至最高峰，热烈的阳光从我身上照射过去，就像在我冰凉的皮肤上划开一个伤口，那伤口起初很浅，细细密密留着血丝，但忽然从四面八方伸出无数双手，扯着伤口的两边，一边一半，用力拉扯，伤口越来越大，血从缓缓流下变成奔涌而出，我痛哭求饶，试图避开那些手，可他们就是不放过我，一遍一遍加大力气的撕扯，直到我的痛的叫不出声，他们便这样毫不心软地，活生生撕掉我的一层皮，血肉模糊，而太阳，仍顶头灼灼地燃烧着。”

彭皓白神色冷静地说完这段话，慢慢抬起眼睛，那里悲凉一片。

他忽然问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么。”

我不懂他的问题，我沉静在痛苦里，他刚才的那段话，让我到现在都沉静在痛苦不能自拔。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但我之前听过一个专家说过：如果对方有十分的痛意，他全情讲出来，倾听者最多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三分。

而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我能感受其中的三分，而这三分，就足够让我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黑暗像高山压着我，像大海淹没我，只是听着，话也说不出来，气也透不出来。

我知道他的这种痛苦，我逃不开关系。

大概是见我没有回答，彭皓白才继续自顾自说起来。

“起初的漆黑是我从国外被抓回来，被爷爷勒令在沐城读书，而后来逐渐转到清晨，等来光明，是我遇到你的日子。”

原来，他开始讲刚才那些痛苦的比喻了。

“可是你这个清晨的太阳，原本温暖柔软，可越来越高，阳光越来越刺眼，最后在我身上灼烧出一个口子，然后慢慢撕扯，还有那么多的帮手，和你一起，把我活生生刮下一层皮。”

我梗着喉咙，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只能断断续续哽咽着开口道：“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他又说：“小薇，我不怪你。爱上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怪不得你。”

我更加分辨不出他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我必须让慕淮南死，因为我和他的恩怨，不只是抢了挚爱，还有杀亲之仇。”

“小白。”我尽量用柔软的语气叫他，试图亲密，试图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你太偏激了。”

他看着我，冷笑：“如果我杀了九九，你会亲手杀了我么。”

我身子一僵，他把我的软肋抓的很好，但凡他提起九九，我就失去所有应变和抵抗的能力了。

“陆薇安，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如果我不拿九九做例子，你不会懂我的感受。”

“可人死不能复生，你爷爷也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啊！”

“去他妈的狗屁！”他狠狠往地上啐了口痰：“这种安慰人的话未免太老套了吧，陆薇安，你是实在想不出能让我放下仇恨的理由了，对吧。”

被他说中了，的确，我说不出来。

因为他经受的一切，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痛苦。

“我从小生活在香坊，好不容易在懂事之后掏出来，却因为自己的调皮害死了我爸，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爸爸没什么感情。”彭皓白忽然说起从前，他语速很慢，慢慢的，眼眶竟然也有几分湿润：“后来是我妈妈，在外面到处搞男人，如果不是我爷爷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早就忍无可忍赶我妈出门了。”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悲哀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