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长安还是那个长安，只是雪中的人，却再不是那些人。

韩依然傲然站立在雪中，在韩家门前，她明白一件事，她已无生命威胁。没有了七杀的人阻挠，韩家只有青云派的人可以相帮，可江湖门派对于韩依然而言，蝼蚁罢了。

韩依然拉着方凌薇，向韩家走去，她要去登上韩家家主之位。

“韩依然，最好不要走进韩家大门，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韩冷出现在韩家大门口，冷声道。

韩依然歪头，娇媚一笑，言道：“族叔，你还能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真是笑话。”

韩冷大笑，得意道：“你母亲可是在我手中，你不顾她的死活？”

韩依然面色一变，阴沉道：“族叔您可真是不要脸面了，竟拿这种事威胁我，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哼，不要说这些没用的，直说答应与否？”韩冷一挥手，直奔主题。

韩依然面色变化，思索着什么。

方凌薇却向前一步，喝道：“韩冷，你把我姐怎么样了？我们要见她，否则你阻拦不了我们进门。”

韩冷厌恶的看了方凌薇一眼，右手在背后一挥，示意带人上来。后面两人带着一妇人走于门前，正是前日楼阁中绣花之人，而此妇人也正是韩依然的母亲，方凌薇的姐姐。

“看到了吧？赶紧决定吧，否则她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见你们了。”

韩依然看了一眼妇人，盯着韩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冷一步跨前，喝道：“你到底······”

一道寒光闪过，划过韩冷的脸颊，斩断一丝发丝，随后划过妇人身旁的二人的脖子，两道血柱喷射而出，妇人的衣裳溅了一片血迹。

韩冷面色惨白，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恐惧席卷了内心，韩冷僵在了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林平生的身影从角落里出现，缓缓走到了大门前。抬起头来，林平生静静地看着韩冷，不发一言。铁剑绕着妇人旋转，只等来犯之人。

韩依然喜笑颜开，走上前说道：“我就知道平生哥哥来了，族叔，你还能威胁我吗？”

韩冷额头冷汗直出，生怕那一道寒光也划过自己的脖间。

林平生看了一眼韩依然，随后默默的向韩家走去，尽管面色偏白，看上去弱不禁风，可却无一人敢于直面。

韩依然跟在后面，路过韩冷身旁时，韩依然嗤笑了一声。方凌薇拉过妇人，嘘寒问暖，关心着妇人如何。

······

宣政殿，此刻也有些寂静，朝臣面面相觑，不敢发言，毕竟皇帝的打算被一个少年打破了，还打了皇帝的脸，实在是让朝臣不敢议论。

“哈哈哈”皇帝一声大笑打破了寂静，皇帝问道：“常师，此子如何？”

常师收回思绪，如实答道：“此子天才，前途无量。”

“好，虽然韩家计划失败了，不过能得到一个天才，对我赤焰国来说，是一大幸事。待明日，给朕把他邀请过来，朕要好好宴请一番。”

······

水榭亭台，曲径通幽。

林平生静静地依靠在小亭栏杆上，平复着心绪。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屠杀。当他亲手划过那些人的身体时，那种感觉让他战栗，胃中不断翻滚。他不是没见过尸横遍野的场景，那些尸体都是他的亲人，可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愤怒和悲伤。

第一次杀人，对于杜清，那个时候的林平生还感觉有些不适，这一次屠杀那些普通人，杀的尸横遍野，不知为什么，林平生感觉自己有了些变化，但是具体变了什么，林平生自己也没有什么思绪。

不知何时，在这水榭亭台处，传来一阵琵琶声，声音哀转凄切，大珠小珠落玉盘。林平生没有去寻找琵琶声何处而来，他只是听着琵琶曲，默默思念着心中的亲人。

泪水，悄悄划过脸颊。

“平生哥哥，你休息的怎么样了啊。”韩依然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林平生睁开眼睛，才恍觉脸颊上的泪水湿痕，连忙擦拭了一番，又依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假寐。

韩依然近身瞧见林平生闭上眼睛作休息状，抿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向某处打了个手势，琵琶声戛然而止。

林平生下意识睁开眼，下一刻才发觉自己被识破了。林平生摸了摸鼻子，捏了捏眼角，掩盖脸上的痕迹，嘴里问道：“找我何事？家族事情安排好了？”

韩依然点了点头，坐在了林平生身侧，轻声道：“有了你的震慑，他们不敢动我，族会上既然我已经到了，按照赤焰祖训，我必当族长，否则其他家族那些人可不会答应，盯着当今皇上的，可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就算他们有皇上撑腰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皇上想要召见你。”

林平生诧异的看了一眼韩依然，讶然道：“他要召见我干吗？”

韩依然忽略了林平生嘴里的那个“他”字，假装没有听到，只是回答道：“晨间一战，通玄一剑，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对于你这种天才，我想皇上必然想要招揽你。”

林平生嗤笑了一声，想了一下问道：“这长安有多少修仙之人？”

韩依然想了一下，随后回答道：“我听师傅说过，尽管长安城是千古一城，但是修仙之人却并没有多少，至于通玄者就更少了。对了，平生哥哥，你知道周边有多少个国家王朝吗？”

林平生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虽然道玄给他讲过世界起源和时代变化，却对现在的世界所言甚少，而他当时脑海里只有报仇，对于这些从未关心过。

林平生不由得摇了摇头，看着韩依然的眼神，示意韩依然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赤焰王朝大吗？或者说实力强吗？”韩依然问了一句。

林平生摇了摇头，答道：“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对于赤焰也了解不多。”

韩依然讶然，随后又笑道：“赤焰王朝看似强大，其实并不算很强，在它周边就有三个王朝，比它强大数倍，可却没有一个王朝的都城比长安更加悠久，平生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平生摇了摇头，静待答解。

“因为赤焰凭的，就是一支修仙军队和长安三师。”

林平生瞳孔一缩，出声问道：“修仙军队？”

韩依然点了点头，“这一支军队共三百人，却可挡千军万马，虽然都是引气境界，但是擅长合击阵法的他们，战场所向披靡。”

林平生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军队，虽然三百人也很可怕，但至少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那长安三师是？”

“长安之所以一直平安无事，皆是因为有三师坐镇，三师是常师明师空师，皆是通玄顶峰之境，所有人想要在长安闹事，皆要掂量一下三师的分量。”

说到这里，韩依然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平生一眼。

林平生面无表情，淡然问道：“那皇帝召见我，你说我去否？”

韩依然看着林平生的眼睛，“虽然我们是修仙之人，但是三师还是在我们之上，更何况，我想你已经知道去与否。”

林平生看了一眼韩依然，转过头盯着流水，似乎流水中有着什么。

韩依然见此，也不再言语，轻轻离去。

林平生望着流水，心中却翻腾起来，手掌不自觉的握拳。林平生明白，自己的报仇之路还很遥远，自己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让自己能够活着去杀光敌人。仇恨在不断滋养，当出鞘的那一刻，将是血光绽放的时刻。

韩依然应该看出了什么，而林平生也没有刻意去掩藏，林平生的阅历还是太少，对于自己的内心想法毫无掩藏，江湖路远，林平生的江湖路，也才刚刚开始罢了。

林平生起身，转身离开水榭亭台，这一路，林平生要做的有很多。

······

“陛下，林公子拜见。”宦官高声喊道。

“哈哈哈，宣，可得让我好好见识一下这位有为少年。”皇帝面色大喜。

林平生跨过赤焰殿的台阶，朝臣皇上皆在眼前浮现。林平生背后的手紧紧握拳，而后又慢慢松开，他神色无常的走上前去，每一步都狠狠踏在地面上，脚步沉重。

“拜见陛下。”林平生艰难的从喉咙里，模糊的吐出这句话。

“爱卿平身，不知爱卿身体如何？”

林平生不去看高位之人，压低声音，低沉道：“在下身体无恙。”

皇帝大声笑道：“哈哈哈，没事就好。林爱卿，朕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不知林爱卿可否为我朝座上客，做长安的第四师？”

“我刚从山上下来，师傅嘱咐我要去经历江湖红尘事，却让我不要干扰世俗的权利之争，所以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不知林爱卿师从何门？”

“家师让弟子独自历练，不便告知门派。”

皇帝沉默了一下，随后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不知林爱卿有何打算？是否准备在长安久留？”

“长安乃千古一城，这里是历练的好地方，在下自然逗留。”

“哈哈哈，那林爱卿以后要是想要沾染世俗，可要首选我赤焰啊。来人那，把朕准备的见面礼送于林爱卿。”

说完，几个宦官出现，手里捧着钱财和箱子之类的东西。

“陛下，我恐怕受之不起。”

“一点小礼物，不必在意，林爱卿这等天才来我赤焰，才是我赤焰之幸，莫要推辞。”

林平生不再言语，平视地面。

“那林爱卿早些回去休息吧，晨间累了。”

林平生闻言，转身便离开了赤焰殿，告退都未说一声。

皇帝看着林平生渐远的身影，转头对着旁边道：“这个林平生我有些看不透，虽然变现的却是是一个初下山的少年，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不知常师怎么看？”

“观之，养之。若是察觉异常，杀之。”常师身形浮现，言简意赅，杀气凛然。

“哈哈哈，还是常师看得通透，有三师在，我赤焰有何惧怕？常师，在东海新进了一批美味，与朕一起去享用一番。”

······

林平生走在落雪的皇宫道路上，身形单薄。林平生已经深深埋藏了自己的杀意，他不敢去看高位之人，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剑劈上去。

这就好像梦一场，仇恨最深之人站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卑微的站在那里，连仇人都不敢去看，连一剑都不敢去出。这梦一场，林平生好似听见了自己的亲人在责备自己，为何不敢报仇，为何对仇人如此卑微。

林平生眼瞳的红点越加深红，好似逐渐要刻入灵魂一般。

回到了韩家为自己准备的院落，林平生蜷缩在墙角，低沉的呜咽着，他能够感受到亲人的愤怒和指责，他感觉自己就要在这梦中沉沦。

突然，眉心剑印通明，一道剑鸣在林平生脑海响起，如雷如鼓，将林平生从梦中震醒，不断轰鸣的雷鼓，好似震散了什么一般，隐约传来凄厉的嘶吼。

林平生猛然惊醒，冷汗遍布全身，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寻找一番，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寻找无果，林平生精神疲惫，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窗外落雪依旧，寒风阵阵，韩家烟火人间，长安无声。

半日浮生半日梦，戏里人生戏外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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