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安边说声音就变得带上哭音，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落在衣服上染成深色，样子看上去委屈极了，围在床边的人看得都心疼不已，想要过去安抚两声，但是碍于现在的气氛，没有一个人敢动。

薛庄雯就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声音和表情都没有半点的改变，甚至嘴角还牵着一抹笑，继续开口说道，“安安你怎么了？妈妈没有生你的气呀！妈妈只是问你，外婆和小姨是谁呢？”

女人的语气无比的平静，越是这样，所有人就越觉得不对劲。

“妈妈……”郭安安好像也被吓到了，拖着哭音喊出声，这让薛凝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一把抱住安安，“够了庄雯！是我的问题，你不要这样对安安！”

郭安安被人抱着，心里的害怕和委屈爆发出来，哭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让在场的人眉头皱起，罗琰蔷有些看不下去，走到薛凝身边，低声的道，“薛阿姨，把安安给我吧，我带他去休息一会儿。”这样的局面实在不适合孩子在这里。

安安被抱走之后气氛又一次变得胶着，薛凝刚刚的气势一下萎了下来，而床上的女人则一直保持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傅越泽看得心疼，她到底还是太善良，没办法把气撒到别人身上，就那自己出气。

“庄雯，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先休息，我们晚点再来说这个事好吗？”傅越泽走前一步，轻轻扶住女人的肩膀，墨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心疼，女人苍白孱弱的样子让他心酸。

薛庄雯凝了视线，仔细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比她好多少，原本轮廓明显的脸庞清减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欧美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眼窝深陷，眼睑下一片青色，这是没有好好休息的表现，她知道男人最近的睡眠有多差，因为要看着她，所以一整晚都是时而惊醒时而睡着。

男人温柔的声音就像一个催泪弹，薛庄雯忍了很久的眼泪被瞬间炸开，一行清泪划过脸庞，这让房间里的人都慌了神，薛凝更是如此，她神色慌乱，那个优雅从容的姿态好像一下离她而去，剩下的就只有普通母亲的模样。

“庄雯，你……你别哭啊…”薛凝瞬间眼泪也出来，声音哽咽，“是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对不起……”

萧红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母亲哭成这样，她到底还是偏向母亲的，尽管面前的人是她喜欢的亲姐姐，是他们家亏欠多年的人，她还是忍不住为母亲抱不平，上前抱住薛凝，她开口，“姐姐，妈妈她不是故意的！我们找了你很多年，这么多年妈妈都是怀着愧疚和心疼度过，她不是故意找不到你的！”

“你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你小时候的房间，妈妈每次看见的时候都会难过很久，每次到了你失踪的那天，妈妈都会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方哭很久，她真的很难过，她心里的难受一点不比你少！”

萧红眼底含着泪，“我原以为找回姐姐会让这个家里圆满起来，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姐姐能够回来，我们每个人心里的痛苦不比姐姐你的少，你能理解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吗？因为你母亲甚至有一段时间怨恨过我和哥哥！”

她大声的说着，听上去好像是为薛凝鸣不平，当更多的是像在发泄自己心里的委屈，积压多年的委屈，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有些怨恨自己那个亲姐姐的吧，即使她不见了，她留在大家心里的影响丝毫也没有减少，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越来越深。

“是吗？是这样的吗？”相较于萧红的激动，薛庄雯平静下来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更有威慑力。

女人半靠在男人肩头，一张白净的脸上布满脆弱，但是又带着无法抵制的倔强，两种力量的冲突，只要你打破她的倔强，那么脆弱就会想玻璃一样碎成一块块，然后无法愈合。

女人轻启唇瓣，苍白还泛着一些死皮，声音淡淡，那双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们，凌厉又透彻，“你觉得你们的痛苦比我多？真的是这样的吗？”

“你们试过每天不知白天黑夜，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不停地做事；不论春夏秋冬，身上就只有一件不知何年何月、从哪个人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长袍蔽体；你们试过每天只吃一顿、还要蹲在狭小臭气冲天的厨房里一整天都弯着腰洗盘子？”

“这是我十三岁之前的生活，你们也是这样度过的？”

女人淡淡的口吻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迹，那样云清风淡的眉眼里带着孱弱的美，轻轻一碰就会湮灭。

房间里的人震惊不已！

就连傅越泽那张脸上也失了最基本的底色，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从没听过他的女人提过这些，从来没有，即使是同床共枕这么久，他也只是对她十八岁之后的生活了解，他从来没想过，在女人的童年，是过的这样让人心疼。

更别说薛凝和萧红，她们从来都是天之骄女，一辈子顺风顺水，要说不顺的事，大概就只有薛庄雯这一件，但是现在听来，她们那么多年的痛苦是真的不值一提。

薛庄雯说的那些，那是离她们十万八千里的生活，她们的概念里没有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到她们身上，但是现在女人问：“你们也是这样度过的？”，她们不敢接话，不敢说下去。

“告诉我，你们也是这样度过的吗？所以你们像我一样痛苦、一样难受、在那段时间里恨不得自己立马死掉，好让自己赶快脱离那样的生活，是吗？”女人又重复了一遍，说到后面，声音沙哑的厉害，眸光紧紧盯着她们。

薛凝止了哭声，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水，怔怔的看着她发呆，勾勒的精致的唇瓣抖着，整个人都是抖着的，“庄雯，我……”

“好了！你们离开吧，今天庄雯很累了。”见薛凝还要说些什么，傅越泽直接下了逐客令，今天因为安安的事庄雯已经很疲累了，现在的她看上去心力交瘁，他不想看她这样累。

薛庄雯在男人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把脸深深埋进男人怀里，只露出一头青丝，明显是不想再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