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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裘裕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你确定吗？你看到她了？”赟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不轻，谁说当初那场水淹南都的计谋之后，并没有寻到裘裕的尸体，赟儿已经有所警觉，但若是她就这样明明然地出现在了这褚国，未免太离奇了吧？

“先别急赟儿，我还不是很确定究竟是不是她，不过是秦穆告诉我的，他无意中在皇宫里看到了一个女人，很是面生，身着宫女服，但气质不凡，最可疑的是，”秦子赫顿了顿，“肖莲偷偷与她见面，对她相当客气。”

“真的？秦穆告诉你的？”见秦子赫点了点头，赟儿细细思量了一番，想来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只怕这其中有诈，半是自嘲地开口，“可是你真的确定这不是肖莲在演戏？她们可是很会给人设圈套的啊！”

“我也怀疑过，但我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毕竟若是裘裕真的在这里，现在她们还没有到万事俱备的阶段，应当做的是极力隐瞒而不是意气用事地拿这种事来冒险试探，暴露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啊！”秦子赫冷静地说着看来是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思量。

“恩，你说的也对，”赟儿点了下头——这样想，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那就姑且猜测那是裘裕吧，说实话她这样死了才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另一个疑惑再度爬上心头，“可是这跟我大皇兄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现在从牢里出来，又怎么能治得了裘裕？”

虽然这样说对皇兄实在有些过分，但现在的她，必须考虑利益最大化。

“赟儿，我想……”秦子赫的嗓音里忽然有了些哑然，赟儿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柔情，“先告诉你一件我刚刚得知的事，你答应我——不要太难过，也别生气好吗？”

“什么事，你说。”赟儿心中莫名地有些心头，秦子赫的这份严肃让她不由地皱了皱眉。

“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快说吧。”赟儿不置可否地含糊地笑了笑，她隐隐可以感觉这件事会跟大越有关，因此她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把国仇家恨抛开到一边。

“答应我赟儿，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实在是事发突然我……答应我好吗？”秦子赫的语气中居然有些乞求的味道，这让赟儿万万没有想到，如此骄傲的一个男人居然这么卑微地求自己不要生气，他是有多在乎自己？或者说，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他可以预见自己的反应了？

赟儿心软的同时，心中也腾升起了不安，但只是浅浅一笑，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我不生你的气。说吧。”

“记得我今天午后突然被一个十万火急的六百里加急的边关急报叫去了军营吗？”秦子赫握住了她的手，等她点了下头，才继续开口，语气中有些艰涩，“你的父皇，三日前，死了。”

“噢，是么？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赟儿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将手从他大掌中抽了出来，视线别开到一边，看起来漠不关心，但她的心，还是被这个消息狠狠地捅了一刀。

“赟儿……”秦子赫看出了她的强撑，心疼地再度握住了她的手，“不用这样，真的，赟儿，如果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吧。”

“不是，我哪有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呀？你真可笑，这种事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赟儿努力地笑着，眉角却没有一丝褶皱，话语却越说越不顺畅，“他早就该死的，他害了多少人……我太清楚了，他，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没有作为父皇的疼爱——他只是越皇而已，是君不是父……我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他难过呀？我才不要……”

可是说着说着，赟儿的眼眶还是泛起了一圈红，泪眼盈盈地哽咽了，她努力眨着眼不然泪流下，秦子赫看到她这般惹人心疼的模样一下子将她拥进了怀中，牢牢地扣住她，刚毅的下巴抵在她的发心上，顺着她的纤背，赟儿听到来自他胸膛沙哑的声音。

“在我面前还要强装没事吗？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明明就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对吗？你明明就是那么在乎他们的，在我面前还要假装无所谓吗——就像你的母妃，虽然她做了那些事你恨过她，可是最后你还是为她难过为她流泪了——不管他怎样对你，你在心里依旧当他是父皇的，不是吗？想哭就哭吧，等哭完了，我再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子赫……”听完这番话赟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如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伏在秦子赫的怀中，用泪水发泄着压抑在心头好久好久的悲伤。

——父皇死了，死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点一点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无数次地诅咒他，他为什么不去死呢？尤其是当母妃好不容易开始爱自己了，却被他一脚踢倒在地上，就这样离开的时候，她真是恨死了！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可是为什么，现在听到他真的死了的消息，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难以忽视的痛呢？

——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吗？

“你说吧，告诉我，”赟儿默默地流着泪，半晌后，终于平静了下来，脸上的泪痕未干，但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抬起水眸看着秦子赫，“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万言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对吗？”没头没脑的秦子赫突然抛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恩，是。怎么了？”赟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些茫然，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离开这里之后，回了你的大越，然后你的父皇因为他擅离军营要治他的罪，正好这个时候，禹国内乱了，掀起谣言说是要召回旧皇，然后……”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赟儿打断他的话，垂眼自嘲地笑了笑，“他本就该是禹国的皇帝，沦落到我父皇手下憋屈地做一个边关小将本就不合适，父皇用了什么手段我不知道，但让他死在他的手上，也是该的……”

忍不住红了眼眶，其实她一点都不恨父皇，当一个人一脚踩进了权势和*的泥沼之后，他的灵魂就已经被恶魔所掌控，随后越陷越深，怪只怪他当初就不应该伸那第一脚。

“不，赟儿不是，你听我说完，”突然传来他否认的声音，赟儿看过去，只见秦子赫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中有些无奈，努力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得自然些，“杀了你父皇的，是你大越的——皇后。”

“什么？你是说……”赟儿瞬间被这句话惊呆了，“是我的皇嫡母？”

****************************************************************** 夜半，屋内，躺在温暖的床褥里，赟儿却久久不能入眠。

一旁的秦子赫已经酣然入睡，一只铁臂却不忘横在自己的腰际，赟儿感觉到他滚烫的胸膛，回忆着和好之后他在自己面前的言行，真是有些霸道的孩子气，却让人如此窝心。

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专房之宠，这个男人对自己是真好，宠爱有加，无微不至，真可以说得上是视若珍宝，加上蓉蓉不在，自己又被禁足，他愈发黏人愈发温情，这也愈发勾起了自己的愧疚。

她记得那日晚上，他告诉自己了他的一切计划，她知道了原来皇嫡母是装疯，并且找到机会杀死了父皇，而秦子赫呢，打算偷偷放了皇兄，让他回到越国做外援——希望自己能够说服他。

她当然同意了，皇兄和父皇的性子可是迥异得很，她有信心说服他，只是……她骗了他，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个决定，或许会让彼此之间失去白头偕老的可能。

“但是我不后悔。”赟儿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纤细的手覆在他的脸颊上——他俊逸的脸上透着温和的气息，如此优秀如此耀眼的男人，怎么可以被自己这备受诅咒之身所缚呢？

她承认，自己上次并没有将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他，廖常友还告诉了自己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让她面对幸福望而却步的秘密。

——廖常友，其实不仅仅是自己师父的孩子，还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震惊吗？当然，当初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感觉脑袋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到，直到半晌后才回过神，可这便是事实。

当初师父和母妃相恋，却因为师父的爹娘不同意师父娶这个被诅咒的女人而私奔了，之后便诞下了廖常友这个孩子，可后来父皇将母妃夺去，让她被迫与自己爱的人分离，师父不死心地跟了进宫，当然只是徒劳。

后来母妃变了心，爱上了父皇，选择了懦弱退缩，酿成了西域十六国的混战，并且有了自己的诞生。

于是一连串的怪事发生了，她知道这是上天的警告——虽然之后她一直在尽力弥补自己的错，可是上天还是惩罚了她，在她身上的诅咒被传到了自己的身上，并且，加倍。

自己也是一样啊！廖常友知道自己怀过孕的事，也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不是秦子赫——所以特意告诉了自己关于诅咒的真相——她接下来若是有了秦子赫的孩子，必定是个女儿，若是她没有办法阻止可以预见的这场阴谋，那个孩子，也会沦落成跟自己一样的命运。

可是，她现在连这场阴谋的症结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阻止呢？

——她真的好爱这个男人啊，她不希望他的孩子再受到诅咒，她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子赫，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赟儿缓缓地闭上眼睛，一滴清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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