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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凯旋了，将军却没有随行上路。

赟儿坐在江边的一间刚刚搭建好的小屋里，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秦子赫，接过他手中的热枣茶，皱了皱柳眉，歪着脑袋看着他。

“怎么了？”

“你不该这么做的，”捧着茶，暖意自手心传开，嘴上依旧不饶人，“身为将军就这么‘掉队’太不负责任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噢……”秦子赫噙着一抹坏笑，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一把揽过她，垂眸亲昵地笑着，“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我该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吧。”

“可你更有你该做的事。”赟儿跟他赌气着，从他怀里逃开，往边上坐了一点。

“你放心，我知道，”秦子赫死皮赖脸地粘了上来，把她牢牢地箍在怀里不让她再有机会挣脱，“我只想在这里多陪你几天，快马加鞭还是可以赶上他们的，况且……”

“况且什么？”赟儿心头暖暖的，她又何尝不是呢？若不是怕彼此为难，她也希望可以好好珍惜这个只在乎自己的男人。

“况且这也有机会让我好好说服你，跟我回去呀！”秦子赫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少来。不可能。”但我多么希望。赟儿在心里悄悄地加了一句。

一时之间的尴尬，整间屋子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赟儿还是别扭地挣脱开了他的拥抱，往窗口走了几步。

“或许我们现在该想想，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究竟是些什么。”赟儿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经她这么一说，秦子赫也从刚刚的小甜蜜里走了出来，走到她身后，“裘裕的计划？”

他昨天已经把曲泽留下的那封信通读了两遍，因为是写在袖子的衬里上，有些费力，不过幸亏曲泽字如其人，清秀，意思还是读懂了。

“不仅仅是裘裕的计划，还有，”赟儿回过神来看着他，语气中蒙上了一层无可奈何，“我。”

“你的血？”

“对，我的血，我的血居然是百毒不侵的药引？我的血居然可以让伤口止血更快地愈合？还有，”赟儿边说边往屋里走去，猛然站住回头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上次在这里狠狠地扎过一刀，两天之后我醒了，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就像是个神话传说一样吗？”

“这……”秦子赫也拧起了眉，要说这不奇怪那绝对是假的，但他并没有多想，也许是觉得这对赟儿没有什么坏处所以不愿多加考虑，但细细想来不是——这个奇异功能对于赟儿来说绝对是个莫大的威胁。

“这些日子我也回忆了很多过去师父和曲泽跟我讲过的西域奇闻，但没有，没有一个是可以解释这一古怪现象的，我的母妃，我的父皇，一直对待我就跟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没有什么特别……”赟儿脸上的表情严肃无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也变得急起来，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懊丧，“过去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的血有这样的特异功能，那么——裘裕怎么会知道？曲泽说他也是从裘裕那儿偷听来的——天呐！这，这……也就是说一定还有别人知道……这，这简直了！”

“赟儿，你冷静一点，或许这不是什么坏事……”秦子赫越说越轻，因为这个安慰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说得毫无底气。

“不是坏事吗？当然是坏事，”赟儿一瞬不瞬地看着秦子赫，“这意味着，只要有人想预谋什么，就可以把我抓去做药引——捉去放血！你觉得这不是坏事？”

“赟儿，你往好处想，这不也可以救你的命……”秦子赫试着说服她，可是讲到一半就被她打断了。

“好好，我们先不说这个，”赟儿回身从身后的矮桌上拿起了那本天书，调侃自己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力，“这个，这个又怎么解释？我那已经过世了七个年头的师父，指名道姓要交给我的药箱底层，居然夹着本天书！而且这本天书还可能是曾经引起西域十六国混战的源头？”

“还有，这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逆转了我多少原先的认知？我的生身父皇几次三番地要我的性命？我在将军府里的好姐妹——小琴，她‘忘恩负义’的青梅竹马死而复生了却是个圈套、我最后还害死了她无辜的爹娘？我那‘贪慕荣华’的青梅竹马为了我委曲求全娶了大他七岁的女人做卧底最后死在了我的怀里？我叫了那么多年裕王妃的女人成了南国的女皇要取我的血做药引最后死在了一场洪水之中……噢，天呐！这又简直了！”

“……”秦子赫拧着剑眉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她冷静下来，突然面对这么多事，或许让她把想说的说出来会更好点吧。

“我的大皇兄现在还被关在你们褚国的地牢里对吧？”见秦子赫点了点头，赟儿笑了继续说道，“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治得了裘裕的人了，他都不知道裘裕做了些什么！老天，这一切都太混乱了，我曾经一度叫了这么久的裕王妃，我的大嫂！一切都是怎么了？怎么、怎么会变得这么离奇……”

赟儿扶着额，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沮丧，兀自摇着头，她真的真的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这么多天紧绷的弦，强装的镇定自若，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赟儿，你听我说，”秦子赫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双手，在掌心中来回揉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这一切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它的道理，你不要多想什么，只要记住，任何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知道吗？”

“不……”赟儿把脸深深地埋低，眼泪再次涌上了眼眶，“我做不到，我忘不掉……”

秦子赫握着她的手，手背上一片湿漉漉的感觉，她又掉眼泪了，该死，她每次掉眼泪都让自己这么心疼这么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秦子赫心痛地看着默然垂泪的赟儿，在心底暗暗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不论她怎么想，恨自己也好，他都不能抛下她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秦子赫一边说着，一边猝不及防地将赟儿整个人腾空抱起，往里屋的床边走去，将她放到软软的床垫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跟我一起离开。”

“不！”赟儿刹那间惊醒过来，“你答应过我让我留下的。”

“赟儿，”秦子赫皱着眉，“你觉得我真的可以把你一个人留下吗？”

“我……”

“这次，听我的。好好睡一觉，”秦子赫扶着她躺下，将被子覆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晶莹的水眸，“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可是……”

秦子赫突然俯身下去，唇畔在离她的只有半寸的上空停了下来，赟儿被他的动作惊得一下子住了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别说了，听话，不然我会用我的方式惩罚你。”秦子赫的态度第一次如此强硬，是因为事关她的安全，所以没有半点可以退让的余地。

“……好。”赟儿只好听话地闭上眼，那温热的气息仿佛羽毛一般抚在自己的脸颊上，让她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一刻她猛然之间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影响原来如此巨大。

秦子赫见她闭上了眼睛，才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就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缓缓地徘徊在这张虽然改变却依旧精致的脸庞上，她就是她，不论外表如何改变，眉宇间的那份气质始终流转着第一眼相见时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什么，而刚刚她的那番话，却让他好惊慌。

她真的会因为这些事而性命堪忧吗——她真的，真的会永远离开自己吗？不，他不允许，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子赫在黑夜里静静地看着她，暗自下了决心。

************************************************************** 翌日，天亮了，亮得很早。

天气出奇得好，一大早，蒙蒙亮的天空，竟然没有一朵云丝，看来的确到了春末，万里无云和倾盆大雨交替的日子，即将到来。

赟儿这一晚都睡得很沉，却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刹那间猛然睁开了眼。

“怎么了？”一直在旁收拾行装的秦子赫似乎有心灵感应般回头，看着她睁大了双眼盯着空气，满是惊慌的神色把他吓得不轻。

赟儿做了噩梦，一个很深很深很长很长的噩梦，噢不，一开始并不是噩梦，是慢慢发展成噩梦的。谁说做噩梦在惊醒的刹那会猛然间坐起来？不、不是的，真正的噩梦，是一双恶魔的手，把你整个呼吸都紧紧地攥住，越攥越紧，越攥越紧，你拼命挣扎，拼命挣扎，却逃脱不掉……最后，仿佛就在你要失去呼吸和意识的瞬间，睁开眼睛。

一时之间，她还没有从深陷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只是听到声音后，机械地扭动脖子，怔怔地看向秦子赫。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秦子赫搁下手中的东西，坐到床沿上，“没事，没事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不……不是……不算是噩梦……”赟儿怔怔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那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噩梦而已，这个梦似乎在告诉自己些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别怕，别怕，你梦到了什么？”秦子赫握着她单薄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

“我……”赟儿看着他，正要开口，突然两人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两人心头不由地一惊，对视一眼，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腾升而起。

“咚咚咚。”沉稳而恰到好处的力道，敲击着那扇单薄的木门。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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