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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小棋闻言惊愣住了好半晌，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那双通透的双眸里盛满了诧异，就那样盯着赟儿带着无奈笑意的脸，说不出半句话来。

“很惊讶？”赟儿淡淡地苦笑一下，双手交叠抱着胸，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惊讶，慌张，不知所措，不过——后来我突然觉得，其实这是好事。”

“为、为什么？”小棋半出神地看着她，愣了好一会，才将记忆的碎片拼凑了起来，“难道说……”

“嘘——”赟儿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竖起食指点住唇，以眼色示意她别说下去。

小棋立马闭上了嘴，警惕地随着赟儿的眼神看向她身后的窗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看到好似有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赟儿蹑手蹑脚却飞快地来到了窗边，轻轻打开了一条缝，一探头，四下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该死的！”赟儿低咒了一声，都怪她太马虎了，怎么忘记了这是在褚国的皇宫，小棋莫名受了圣宠，早已是众后宫妃子仇视的目标，隔墙有耳这种事情，实在是防不胜防。

幸亏刚才她们的交谈都有刻意放轻音量，隔着纸窗应该听不清什么。赟儿这样心理安慰着，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怎么了，是谁？”小棋见赟儿关上了窗，盯着她蹙紧的眉头，小声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赟儿不动声色地冲她淡淡一笑，心头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走回小棋的身旁，“小棋，我不能同你多聊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恩，公主放心，小棋明白的。”她一心护主，怎么可能把这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说出去，她只是怕刚刚会不会已经被有心人听了去，她怕公主会有什么危险。

“我跟你说这个，也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我身为御医倒不怕被人从脉象里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这身子过些日子就会显，总是瞒不下去的……”赟儿叹了口气，其实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离开了，在她刚刚发现了自己有身子之后，她便想离开了，可是她放心不下小棋，自己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走了，小棋该怎么办？皇上会放过她吗？秦子赫——会放过她吗？

“公主您不用说了，小棋都明白，”小棋走上前，轻轻拉住赟儿冰凉的手，“不用替小棋担心什么，您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了。”

“可是如果我不告而别，你会不会被我牵连……”

还未等赟儿说完，小棋便捂住了她的朱唇，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笑意，柔声说道，“公主放心，小棋不会有事。”

“你怎么能确定？”赟儿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我相信皇上。皇上已经被我感动了，我相信他会爱上我，不会舍得伤害我的。”小棋的眼神异常的坚定，还带着些许幸福的神色，一副沉浸在爱情中陶醉的娇羞女儿态。

“真的？”看到她这般模样，赟儿悬着的心有些平静下来，或许是真的吧，皇上已经被她感动了，她不会有事的吧？

“恩，小棋何时对公主说过假话？”小棋还是浅浅地笑着，那份温柔和幸福依旧洋溢在可人的小脸上。

“好，我信你。”赟儿告诉自己不要总是去怀疑身边的人，或许真的或许假的，但这就是小棋的意思，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况且如今的她实在无心无力去顾及太多，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像这样宽慰着自己，赟儿迟疑了片刻，转身走向门口，站在门前，冲着不远处的小棋微笑着说道，“那……你自己多多保重，我先走了。”

看着赟儿消失远去的背影，小棋立在原地，眼神中那份柔意渐渐转化成浓浓的悲伤，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闪动着的晶莹幻化成滴滴泪珠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突然双膝一弯，跪倒下来，俯身在地作了个好长的揖，久久久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小棋恭送公主。”

——公主对不起，这是小棋第一次欺骗您，也是最后一次。

——您对小棋恩重如山情同姐妹，小棋真的无以回报，又怎可做您的牵绊？

——原谅小棋吧公主，小棋只是不希望您过得太辛苦。

当晚。将军府华清阁。

精心布置的洞房里，两支巨大的红烛上系着大多巨大的大红色绸花，在屋子里燃烧着，火焰明晃晃地亮着，映衬出满屋子红色的喜庆吉祥。

这屋子里的陈设同赟儿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剔透的水晶玉璧为灯，洁白圆润的珍珠为珠帘，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绽开……而床褥滑软更是上好的丝绸，就连枕上的绣花都是精美绝伦。

蓉蓉公主就那样端坐在床沿，她戴着凤冠、穿着嫁裳，蒙着绣有金线双喜的红纱喜帕，上头垂着一个金灿灿的流苏，尽显皇室的雍容与华贵。

这屋子里笼罩着的暖黄色的*烛光，也昭示着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了！她终于，可以嫁给她最爱的秦子赫了！

——从她有记忆开始，秦子赫一直都是她跟定了的男人，一直都是，每一次他出征她都会整日整日跪在佛堂里替他祈福，每一次他凯旋她都会来到京都十里之外的驿站翘首以盼，每一次他受伤她都会第一时间地来到他身边为他端茶送水……可是，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好脸色，从来没有……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做他的妻子的时候，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让皇兄不顾他的意愿替自己赐婚的时候，数月前，他大败了越国凯旋而归，居然主动向皇上提出要和自己成亲……那一晚她兴奋得一宿未眠。

——在经历过一场有惊无险的中毒风波后，她终于！终于！成为了他秦子赫的新娘！

——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蓉蓉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那份悸动，嘴角一直往上扬着，她感觉自己仿若存在于梦境之中，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仿佛身边的空气变成了柔软的棉花糖，将她托得高高的——她奋力地捏紧了搁在双膝之上的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耐心地去等待秦子赫的归来。

“嚓嚓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均匀有力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蓉蓉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心如鹿撞，砰砰直跳，心里七上八下又是紧张又是恐惧，好似被丢进一块鹅软石的湖面一样不平静起来……“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蓉蓉坐在那里，将双手握地更紧了，连指甲都要掐到肉里。

较于她的兴奋和激动，合上门后，站在距她十步远的秦子赫的心头，却颇不是滋味。

他该如何向蓉蓉说明自己娶她的原因呢？他不爱她，当然不爱，可是……哎，当初自己以为赟儿会以公主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来褚国和亲，才卑鄙而幼稚地想到利用她来让赟儿嫉妒，让她感受一下被欺骗和被背叛的滋味，让她体会到深切的痛苦……没想到最终痛苦的，还是自己。

她对自己那样无情，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她？

看着端坐在那里，紧张地浑身发颤的蓉蓉，秦子赫的心突然被一股罪恶感包裹住了，他在这一刻突然想逃开，突然后悔了——他甚至开始幻想，那盖头下面，会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张脸——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注定无比漫长的误会纠葛的新婚之夜。

此时此刻，他的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应该为赟儿守身？！

他的确可以利用蓉蓉，可是这份利用究竟有没有价值呢？他真的不知道……而且若他真的这么做了，对于无辜被自己利用的蓉蓉，又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呢？

这些问题打着大大的问好，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上气来；缠住了他的双脚，让他迈不开步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拳又松开，又再次握紧，他不知道，他的心头仿佛被杂乱的水草牢牢困住了，让他没有气力去厘清这一切。

秦子赫咬紧了牙根，死死地闭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眸，额上的青筋如盘龙般暴突出来。

——“秦子赫，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你让我说完！我告诉你！秦子赫，不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我恨你，我好恨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对你动过心！你听明白了吗？”

——“怎么样？没有话说了吧，我恨你秦子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蓉蓉公主吗？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摆脱你，我告诉你吧，太后已经封我为三品医官，留在太医署，我和你将来再也没有瓜葛了！”

突然记忆中的这一句句撕裂心肺的话语，仿佛一道道晴天霹雳打在了他冒着血丝的心头，让他瞬间睁开了眼，抿起薄唇，铁青着那张俊脸，缓缓迈开了步子，走向端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蓉蓉公主……

——戚赟儿，我会让你尝到欺骗我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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