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周锦茉，手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

纪斯川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愣了很久。

卫廉收集好了资料打印在一起，念着，“……学前班的老师们口供全部一致，是因为另一个孩子在路边等待的孩子被人贩子抢走了，所以几个老师全部去追人贩子了，乐乐一心想在教室里等妈妈，所以就在教室睡着了，至于为什么会发烧还不得而知……”

……

“发烧是因为被注射了肉毒杆菌，孩子免疫力低下，虽然只是微量的毒素但是已经足以损伤孩子的免疫细胞，发烧只是前期症状，幸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出问题了。”

护士合上笔记本，神色正经，“警方已经介入，但是那天的犯人很狡猾，一路上都挑的摄像头盲点，看来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近期还请一定要保护好孩子的安全！”

顾承安不住地点头称是，周锦茉挽着顾承安的手，鞠躬之后半天都没有说话。

“锦茉？”

顾承安扶着周锦茉坐下，眼中的担忧情真意切。

周锦茉不敢看，害怕多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你过来干什么？”她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乐乐，孩子已经打了抑制剂，下面只要常规治疗就可以恢复了，只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问题。

顾承安看着周锦茉苍白的脸苍白的嘴唇，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去躺着？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现在出来乱动不利于伤口恢复。”

“你为什么会来？”

周锦茉却不顾他的关心，执拗的问道。她的眼睛看向虚空，“我说过你不要来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给我一个理由！”顾承安忍无可忍的低吼着。

“如果是因为那天我回去看母亲把乐乐一个人丢下的事情，那我可以道歉，可是如果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周锦茉，你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空气中的浮沉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周锦茉凝视着虚空。

“我只是觉得我欠你的太多了，你的生活，生命全都因为我一塌糊涂。你现在已经快要30岁了，家里逼得紧是很正常的吧，我觉得，还是要放开你……”

“我已经结婚了，和我的小茉莉在英国伦敦的皇家教堂，你不记得了吗？”

顾承安失笑，按住周锦茉揉了揉她的头，“母亲在意的只是我在国内没有名正言顺的妻子，我和她说就好了，你个小丫头没事儿胡思乱想什么！”

周锦茉看着他，犹豫着摊开了手。

手心里是一张白色的字条，上面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天鹅落幕，……什么，火……”

字条被反复蹂.躏过好几次，本来上面的铅笔字就很浅，几次摩挲之后已经看不见后面模糊的字迹。

“这是什么意思？”顾承安眉头皱起来，这张纸让他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周锦茉把纸揉了揉放进了口袋，“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走吧，来了应该去看看母亲的。”

却没想到，进了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阿姨，这是给你的花。”

谦逊的男声悠扬，低沉悦耳。是纪斯川的声音。

周锦茉慌忙倚在了墙上把自己的存在感尽可能的降低。

顾承安学着周锦茉倚在墙上，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纪斯川在病房里的样子。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周母哈哈大笑，“还叫阿姨？”

纪斯川温顺谦恭地叫了一声：“妈。”

“哎乖，好孩子！妈今天没带红包，改天一定带给你！”

“谢谢阿姨。”

纪斯川当然不会稀罕那点钱，但是他的坦诚也算是给足了周母的样子。

周母和他聊了很久，久到周锦茉甚至以为，原本的母亲回来了。

近乡情更怯就是这样的情感吧。

纪斯川前脚走，周锦茉就进了病房。病房里，周母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衣，精神喜气，满面红光。

周锦茉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母亲了，一时竟然有些呆滞。

周母对她嗔怪的一笑，“傻孩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周锦茉赶紧哎了一声，几步走过去，抱着了周母，“妈，您记得我是谁吗？”

周母噗嗤一声笑了，“傻孩子净说胡话，你是锦茉啊，怎么着？自己也不认得自个儿了？”

周锦茉怔怔看着周母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妈……妈，我好想你……”

……

纪斯川在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孩子，乐乐的情况有没有好转都让他心如刀绞。

儿童病房的开门权限是多少来着……

生日密码试试？

纪斯川第一反应就是周锦茉还有生日？

他正在试，忽然身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三次之后会锁定的，密码是……”

纪斯川一怔，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一张大脸。

“顾承安？”

顾承安抱着手臂，“你继续，我看着就好。”

纪斯川推开门，病房里，乐乐悄无声息地躺着。床头的生命特征监控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乐乐长得很漂亮，肉嘟嘟的小脸是会让大人喜欢的长相。

明明才三岁已经眉眼修长，可以预见长大之后会是怎样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

而这眉眼和他如出一辙。

生命是多么奇妙的事情，明明隔了很远很远，远到他之前都不能确定他的存在，可是在一起的时候，却分明能感觉到血脉的奇妙吸引力。

纪斯川着了迷一样的看着床上的乐乐，忍了忍，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梦中被人惊扰，乐乐嘟嘟囔囔地哼了一声，居然抬手把纪斯川的手挥开了。

“你按着他的鼻子，是想让他无法呼吸吗？”顾承安倚在门口，把纪斯川幼稚的动作表情都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看着里面病床前两张相似的脸，他居然会有些嫉妒。

乐乐从小就聪明，是他从小带大的所以才和他亲近。

可是和纪斯川？才认识几天？

他眯着眼睛，“孩子不是玩具，你兴起了就可以搓搓捏捏，他现在还在生病，你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如果有细菌，你是想让孩子生病吗？”

纪斯川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却没有回头。

“他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对他，还用不着你来管。”

顾承安气笑了，“纪少好大的面子，四年前你不是想尽方法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怎么，现在改口了？”

“你长了眼睛，就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这是我妻子锦茉的孩子。”顾承安笑眯眯地说。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直被吵得睡不着的乐乐揉揉眼睛，睡意朦胧地动了动。

“爸爸……”

守在病床前的纪斯川浑身一震，眼中露出狂喜，趴在乐乐上方，含着期待和喜悦，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爸爸！”乐乐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半眯着眼睛，看都没看纪斯川一眼，向着门口的顾承安伸出了手，撒娇，“爸爸抱……”

顾承安连忙走过去，把乐乐从病床上抱了下来。

小家伙已经睡了很久，一时头还昏昏沉沉的，窝在顾承安的肩膀，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呢？”

“妈妈去看姥姥了，乐乐要不要去看？”

乐乐不太乐意 ，但是想到可以见到天天哥哥，还是点了点头，“去的。”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纪斯川一眼。

孩子如果是在游戏的时候，怎么样活泼都无所谓，但是这是在生病。任何人一觉醒来最想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特别是孩子。

纪斯川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受过。他是天之骄子，却沦落到，被自己的孩子嫌弃的地步。

他站在那里，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没有动，半晌才慢慢站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