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希望，他不那么聪明，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一生就好，哪怕一生平庸都无所谓。”

“你这么想很好，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你这么看得开的了。”

周锦茉还是笑，不是她开明，而是这是她的这真心话。父母当年给她取名叫做周锦茉，就是希望让她既有锦绣前程，又有茉莉一般淡雅芬芳的品格。

而她锦绣一般的天赋，都为情所困，最后落得这样一个故步自封的下场，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乐。

或许是天下的母亲都是一个样子，她们眼中流露的是直白的幸福和慈爱，于处境无关。

但是出门之后，她的笑容就渐渐凝固了。

付西岚站在门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周锦茉左右看了看，关上了门，四下无人吗，果然是付西岚会做出来的事情。

“你有什么事？”

周锦茉明知故问，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付西岚果然勾起了一个冷笑。

“周锦茉，你犯傻的本事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事情？”

周锦茉当然记得，付西瑶手里，还有自己的一大堆不雅照片。

她用那些东西威胁着她交出自己的心脏，用一半的生命去赌那被蓄意捏造的污名。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逼着我做就能做的，你说是不是？”

换一个心脏，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血型匹配，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付西岚又撩着头发笑了，“你以为这医院这段时间是在瞎忙活什么，就是为了你，周锦茉，你实在应该感到荣幸。”

为了取她的性命。

周锦茉苦笑。

“我知道。”她自从知道纪斯川派人来监视她，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还有一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你是不是以为斯川哥对你好，是爱上你了？”

付西岚笑，“你也不要做什么徒劳的挣扎，他可以为了补充.血型和傅欣慈在一起传绯闻，可以为了骨髓跟我订婚，周锦茉，你现在还保持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是给谁看?”

付西岚心里抽痛着，她自然知道怎么让一个心里爱着别的男人的女人痛苦，这一招她使得炉火纯青。

“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你胸腔里那颗心脏罢了，你当初用这么脏的手段趁虚而入，周锦茉，这是你欠着我姐姐的！”

她欠着付西瑶一份完整的爱情，所以她一生都上不得台面，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要被人拖出来评头论足一番。

周锦茉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她没有反驳，摸着肚子回病房。

“周锦茉，你如果觉得怀着孩子斯川哥会对你网开一面，你是不是就太天真了，连我都没有被网开一面……”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有些哽咽。

周锦茉不再理会她的小心思，没有多说回了房间。

诚然，付西岚有些可怜，但是世上但凡爱上一个心中有其他男人的女人，哪一个不可怜呢？

周锦茉回病房的时候，纪斯川正在坐在病床上看书。

他手里的封面花里胡哨的，画着卡通的男女相拥的图片。

那里面的内容当然也花里胡哨的，是她实在无聊让闻宁在办公室找的小说。

讲的是男女主奇妙的情情爱爱，让人感慨也让人汗颜。

周锦茉咳嗽了一声，“你喜欢看这个？”

纪斯川挑眉，把书放了下来，周寂寞这才注意到他的鼻梁山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但是度数看起来有些奇怪，周锦茉记得纪斯川是不近视的，带眼镜也无非是平光。

这副眼镜却不一样，明显是功能性的。

纪斯川的头发有些长了，落在了额头上，近日的忙碌奔波让他的脸又瘦了一圈，看起来消瘦的有些凌厉。眼镜添了斯文，周锦茉竟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纪斯川抬头看了一眼周锦茉，点头把书放了下来，“饿了吗，我买了饭，你吃一点。”

周锦茉点点头，勾出一个笑容来，“这书好看吗？”

纪斯川眉头一蹙，诚恳道，“逻辑不顺，狗屁不通。”

诚恳又犀利。

周锦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你能做出来的评价。”

“那别人做出来的评价是什么样的？你很了解吗？”

周锦茉老实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但是我看了个开头，觉得写得不错。”

纪斯川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露出一丝可以称为嫌弃的神色。

周锦茉的笑意更深了，“就知道你没有仔细看，写的是一见钟情，男女主在学校的广玉兰下见面，女主角觉得男主似曾相识，一见钟情。”

纪斯川向来严谨，这严谨贯彻落实在方方面面。他立刻就皱起眉头，“不可能。不存在的。”

“哦?”周锦茉声音含笑，前所未有的温柔，“怎么不可能，你说说？”

纪斯川觉得今天的周锦茉不对劲，但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如果一见钟情是因为对方似曾相识，那她喜欢的，究竟是以前的那个似曾相识，还是面前的这个人，你想过没有？”

周锦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或许是以前那个吧，因为以前的那个人给予的温暖，是后来很多年都没有补回来的，所以连一点点温存都舍不得放弃，连一点点可能性都要抓着不放。”

她意有所指，说的云里雾里很是没有意思。

纪斯川叹了一口气，“菜凉了，吃吧。”

是医院的外面的家常小菜。周锦茉吃了之后，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纪斯川，我的鸳鸯你还留着吗？”

纪斯川点头，摸出口袋里的一团布，“给你。”手指相触，纪斯川却是像触电一样把手里的布给放开了。

正下方就是菜汤，蓝染的面料浸在汤里，将将露出一个角。

“这是鸳鸯戏水？”周锦茉毫不在意的伸出筷子搅了搅，纪斯川反而比她还要紧张，想去捡，被周锦茉一筷子挡掉了手。

纪斯川眉头蹙起，“你这是做什么？”

周锦淡淡道，“我给你这个东西的时候，原来想的只是你做的不好，但是我会做，于是就想给你一个，还有一个留在我这里，也还算是成了一对。”

但是。

“但是现在我不想给你了。”

纪斯川察觉到了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我当初爬上你的床，于是所有人都说我轻贱，哪个女孩子会这样不知羞耻脱光了爬到男人的床上去。纪斯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轻贱？”周锦茉托腮，这样问，“出来混就是要还的，我周锦茉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一个从来不高兴欠债的主儿，父亲教我欠了别人一块钱就一定要两倍的还。我后来想着我现在沦落到这种情景到底是欠了多少，后来剖开了仔细想，也只不过是坏了付西瑶一个和你终成眷属的罪，你觉得呢？”

“不仅仅是在这些，周锦茉，你总是喜欢自欺欺人。”纪斯川说，“但凡事情，没有可能只是风花雪月，如果你知道，就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周锦茉望着他。

“从前你一本正经的跟我说，周家是你父亲的心血，哪怕只是股份，拱手让人也不甘心。我帮你开了一个不相干的和纪氏合作的项目，耗去了公司上下多少的心血，现在你想着，不欠我什么？”

纪斯川气极反笑，“你还欠着我多少，要不要我再仔仔细细和你算一算？”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周锦茉皱眉，不明所以。

“把这个孩子打掉。我们算是两清。”

“两清？”周锦茉猛地睁大了眼睛，“你凭什么和我说两清？”

“凭周家的4亿，凭在余霞被你弄丢的案子，”纪斯川一桩一桩地数，周锦茉拳头捏紧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