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母亲。”纪斯川这样说，纪阜平是没有记错，他记不清纪斯川母亲葬在了什么地方，是因为纪斯川出生后他立刻就走了，外面又什么小情儿在呼唤也罢，根本从来就不上心也罢。

纪斯川母亲时候，他并没有见她最后一眼。是纪老爷子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托关系将她葬在了这里。

军人专用的墓地。

“她喜欢安静，一直不喜欢吵闹，所以我觉得，她在这里应该很开心，爷爷没有在墓碑上克制，因为她来的时候隐姓埋名，除了知道是一个大家族的女儿，其他的一概不知。”

纪斯川今天说了很多话，周锦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只能鞠躬，“阿姨好。”

纪斯川却有些不满意，“你叫阿姨？”

周锦茉懵懵的，“不然，我应该叫妈？”

他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周锦茉看了一眼墓碑，上面的女人长得很美，眉目间是纪斯川才有的明山秀水，辽阔大气又有若有无透着一丝明朗的魅。

很难描述，但是的确是一个美人。

纪斯川没有说话，微微鞠躬，真的就像是回家见了一眼父母，然后转身就走了。

两个人走的时候惊起了林子里的飞鸟，忽然，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了一声突兀的树枝断裂声。

森山公墓顾名思义是在深山里，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来给亲人祭拜的人被对手盯上，转而迁怒亲人。

毕竟旁边，有的人，是缉毒警察，有的人是烈士，有的人是卧底，一生都是光荣却见不得光的角色，所以这样的保护的确很有必要。

纪斯川也猛地转头，看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他慢慢的走过去，周锦茉探头，看见角落里似乎有一片黑影。

然而还没等纪斯川走进，里面传来了一声稚嫩慌乱的猫叫，接着是草丛扑腾的声音，想来是一只小猫被惊动后慌乱的跑了。

周锦茉叹了口气，苦中作乐的想，那这次是为了什么？纪斯川的母亲这样藏得好好的，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纪老爷子觉得这样一个母亲丢人，不乐意让别人知道？

或者，只是不想让纪斯川知道吧。

电花石火间，周锦茉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既然是纪斯川母亲的忌日，那岂不是，也是纪斯川的生日！

“纪……呃，纪总，你今天还有什么打算吗？”

纪斯川来的时候没有去买花，也没有什么表示，周锦茉不太清楚纪斯川的相反，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擅自有什么表示。

毕竟是亲人，还是讳莫如深的亲人。

纪斯川言简意赅，“送你去医院，然后回家。”

周锦茉：……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纪斯川丝毫不放在心上，周锦茉稍微想了想，明白了这沉默之后的含义。

的确是纪斯川的生日，但是这一天，也是忌日，更是忌日。

这样一想，这个孩子就有点可怜了，可以说是太可怜了。

“我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直接住在家里了，不去医院了吧，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周锦茉肉肉的建议到，越说越没有底气，但是的确是实话。

她不喜欢医院一觉醒来周遭白白茫茫的感觉。

纪斯川的目光就更加深层，里面的挣扎周锦茉看不懂，也不想仔细看懂。生怕里面出现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含义。

爱一个人已经如此艰难，如果为了这个人再搭上命，周锦茉也不是这么傻的人。

纪斯川走上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周锦茉知道他的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于是退而求其次，“回去也行吧，我们先在外面走走，你说了要带我去玩的，结果却爽约了，去吃顿饭不过分吧。”

她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能拖延一点是一点。

去了医院，现在的和平就荡然无存了，周锦茉知道自己已经答应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过去。

付西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已经使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她，就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付西瑶手术在即，她需要周锦茉的心脏，骨髓甚至是血，也需要完全的准备才能让手术万无一失。

周锦茉知道，如果手术自己的孩子必然保不住，这个孩子流掉了，她这辈子可能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喜欢孩子吗？

周锦茉看着纪斯川的背影，心里的答案摇摇欲坠，最后给了自己一个回答：就算他不要，她就自己养着，好手好脚，养一个孩子总归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去哪儿？”

“就去那家面馆吧。”

周锦茉私心，今天是纪斯川的生日，就算他一直心怀芥蒂不愿意过生日，但是应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

比如一碗长寿面。

周锦茉忐忑且自作主张的点了两碗长寿面，纪斯川没说什么，热腾腾的水雾里，纪斯川把面吃的一口不剩，最后看着周锦茉放下筷子，由衷的评价，“难吃。”

周锦茉：……

行吧，难吃就难吃吧。

“那咱们出去走走吧，我好像，有点撑。”周锦茉挠头笑。

阳光正好，窗边的男人今天可能是因为和其他人说了很多话，把这辈子的词汇量都用完了，所以格外沉默。

周锦茉一路上踢着石子，走了一路踢了一路，纪斯川睨她，“笨蛋。”

“你不笨，你来试试？”周锦茉眉梢一挑，把脚下的石子交给纪斯川。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鹅卵石，黄白色，看起来有些讨喜，但是也沉甸甸的一颗。

纪斯川脚尖动了动，一脚把石头踢得不见影子了。远远能看见那快石头落进了树丛里，一个白影一下子像是离弦的剑冲到了两个人面前，被吓得白毛乍起，但是浑身脏兮兮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布条。

周锦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斯川手捏着拳头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皱着眉，脸颊微微泛红。

“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哦，你看她叫的多惨哦，纪总，这可是你闯的祸，你要自己想办法。”

周锦茉蹲在一边，那只白白猫歪头看了周锦茉一眼，依然是张牙舞爪的样子，却只是叫着，并不动作。

周锦茉觉得有异样，随手一碰，发现这只猫后腿上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纪斯川也愣住了：“这是？”

“大概是旁边的捕兽夹，森林里经常有这些东西，不是你的石头砸的。”

周锦茉想要伸手抱，但是伸手的时候它吓得毛都炸了起来，周锦茉只能叹了一口气，示意纪斯川抱。

“纪总，你来试试？”

这只白猫是一只中华田园猫，毛色很白，如果洗干净肯定很漂亮。

纪斯川做了一点心理建设，和蓝眼睛大眼瞪小眼。

小猫哀哀的叫了一声，然而耿直如纪斯川是不会顾忌它的抗拒的，要抱就抱，不给抱是你的事情。

于是他本着这样的霸道思想，一手掐住了猫脖子。

小白猫呜咽了一声，伸着爪子张牙舞爪，纪斯川脸上一痛，赫然出现了三道血淋淋的猫爪印。

周锦茉低呼一声，“给我吧我来。”

纪斯川摇摇头，把小猫举了起来，站起了身子。离地面两米多高，看得周锦茉心惊胆战，“你，你小心不要摔着它！”

纪斯川眯眼，看着手里的猫，它还是白毛乍起，一双耀武扬威的眼睛里却已经写上了惊恐。纪斯川手猛地一松，小猫尖叫一声，“喵呜”抓紧了纪斯川的手，四肢紧紧勾住他的手，生怕真的掉下去。

纪斯川把手臂收了回来，看了一眼同样心惊胆战的周锦茉，嘴角一弯，“它很像你。”

周锦茉看着纪斯川抱在怀里一直不老实的猫，“哪里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