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等一会儿报告单出来就知道了。”

纪斯川目光沉沉，落在周锦茉身上分明冰凉。

周锦茉笑了笑，别过头不看他。

“纪斯川，你如果一开始就跟我说，你想救付西瑶，想要问的心脏，其实可以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

你想要，告诉我，我能给的，难道还会不给你吗?

周锦茉悲哀的想，就算是要她的命。或许只之前她会万般犹豫，在值得和不值得之间斟酌。但是只要见到他，这些猜想就都不存在了。

“我拒绝不了你。”

过了一会，护士真的送来了一张报告单。

阴性。

纪斯川看了一眼，脸黑的像是锅底。

周锦茉之前身体不好很难怀孕，如果怀孕了，这个孩子的由来就有的斟酌了。

纪斯川没有再看周锦茉一眼，走了出去。

周锦茉在顾家治病，治的真的是好，连孩子都养出来了，真的是医术高超。

纪斯川站在妇产科，就是刚刚给周锦茉检查并且送出了报告单的地方，面无表情：“可以拿掉吗？”

他的女人，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给别的男人养孩子。

医生推了推眼镜：“根据周小姐的病理，她本来宫寒怀孕就极难，而且之前流产导致子.宫受损，如果再流产一次，下一次再怀上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氏川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既保住孩子又能保证换心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实不相瞒，无限趋近于零。”

病房的日子不太好过。

没有人探望的住院日子更是难过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花花的天地之间，周锦茉蜷缩着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她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不重要，所有人都在等，等周锦茉的孩子稳定下来，或者是稳定的流下来，好继续做换心手术。

医院上下，已经因为这件事准备了两年。

周锦茉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过去，越想越觉得有趣，所谓命运的纠葛，有什么要比这个还要有趣？

周锦茉今年26岁，两年前24岁，三年前23岁，再早一年是大学刚毕业。

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钢琴小提琴画画之内的都曾经很认真的学过。后来发现在画画这方面格外的有天赋，就放弃了其他的，专心学画画。周锦茉多年后问司酒，他的那一件人鱼公主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司酒说，那是他一个好兄弟。

他的那一个好兄弟，小时候去乡下旅游，那是个水非常多的村子，每年夏天潮汐倒流，灌满了水库，接着就疯狂地涨着水位。他喜欢游泳，非常喜欢，小时候人送外号小河豚，见到水能游过去就绝不走过去。

那一年，水涨的失了分寸，他一如既往地游，然而以往并不过分的水那一次格外深。他潜泳的时候在水底下沉了很久都没有上来，一个劲儿吐泡泡。那时候，他带了一个小妹妹，那个丫头遇事只会哭，哭个没完。

但是那一次，她没有哭。

水里落下一个纤长的身体，玲珑有致，白衣飘飘，长发如同海藻，直直就向着自己游了过来，接着捧起他的脸，渡过一口气。

那是少年的初吻。

女孩子的身体美丽且柔软，然而她下来似乎就是为了给他渡一口气，接着身体就软了下去。四肢纤长然而扑腾的毫无章法，甚至有把自己和水草缠在一起的趋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少年挣脱了水藻的桎梏，奋力划水，搂住了少女的腰，一路上了岸。

呛得太久，他只来得及对她璀然一笑，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那个小妹妹在哭哭啼啼嚷嚷个没完，他生平第一次呵斥她：“闭嘴，我差点没命了都没怎么，你哭什么！”

小妹妹还是嚷嚷着，“我救了你，把你从水边拖了回来，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这样凶我！”

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好好，是你救了我。”

很多年后他长大了，当年身边的小妹妹变成了情侣，但是他脑海中一直有这么一个影子挥之不去。

白纱曼妙，谁也配不上的美丽。

周锦茉那时候是什么反应她自己都忘了，但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忘记的。

比如后来，她找到了那个当年救她的少年，少年身边有佳人相伴，她头脑一热从车底下救了他一命，九死一生，几乎全身骨折，肋骨断裂，后来断裂的骨头扎穿了肺叶，所以她的肺叶不好，闻不得一点点烟味。

但是纪斯川不一样，他是会吸烟的，越烦越会吸。

周锦茉听过有这样一个说法。不要看他多爱你，要看他愿意为你改变多少。

周锦茉不能吸烟，因为她的肺受过伤，咳嗽都会牵扯旧伤，疼的撕心裂肺，还有撕破的风险。

付西瑶不能闻烟味，所以他就跑到周锦茉病房门口吸。

周锦茉都要气笑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纪斯川也许是担心她无人照看……

周锦茉这样想着，过了一会儿，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纪斯川走了。

周锦茉抿嘴，穿上拖鞋，披上外套，慢慢跟了出去。

一路上，周锦茉遇见端着托盘的小护士都要躲着走，或者假扮成正在复建的病人。一路走走停停，周锦茉不敢走的快怕暴.露，不敢走的慢怕跟丢，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最后，纪斯川停在了付西岚的vip病房门口。

周锦茉：……

但是他并没有停多久，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就走了。

周锦茉隐藏在门的死角，过了一会儿，探头出来，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她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vip就是vip，哪怕周锦茉的房间已经是托关系搞的单人病房，那比起来还是天壤之别。

周锦茉心里酸酸的，这可能是嫉妒的滋味。

不但有阳光，而且房间里还有电视冰箱厨房独立卫浴，嫣然就是一个宾馆。

付西瑶躺在床上，脸白的吓人，皮肤几乎透明。长长的海藻一般的长发，嫣然就是一个睡美人的模样。

虚弱，娇小，美丽。

周锦茉看着她的脸，心里把自己每一寸都拿出来和她比了比。

头发，她的头发软。我的头发又黑又长而且长得健康，不像是有些病秧子，也不知道头发有没有传染病。

周锦茉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和不和我一样的都仔仔细细看看。

接着，周锦茉开始点评了。

“整体形象不错，皮肤白，没了。”

她不一样，她不但皮肤白还眼睛大鼻梁挺脸型好。而且气质好，可攻可受可御姐。

综上述，纪斯川简直是瞎了眼，这a杯有什么好看的。

周锦茉舒服了。

忽然，她看见付西瑶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如果只是泪痣也就罢了，毕竟周锦茉也有泪痣，但是没有用，因为付西瑶的泪痣是红色的。

周锦茉开始焦虑了。

那感觉就像是家里来了不喜欢的亲戚，她吃的都是你不吃的东西的时候，她没吃够，你没吃过。

太真实了。

周锦茉抓心挠肝，一定要翻墙过去看一看。

就在她和付西岚离得越来越近几乎要亲上去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把她的手往身后甩。接着就是一个利落的擒拿手，把周锦茉狠狠转了一个方向，摔在了地上。

周锦茉的小腹磕在了床头极其人性化的家居桌角上，疼的满头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周锦茉回头，看着正在观察付西瑶情况的纪斯川，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发冷。

她闭着眼睛：“纪斯川，不就是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吗？”

她璀然一笑：“没错，这孩子，的确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