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付西岚还是笑着，目光却仿佛是冰冷的毒蛇，要把顾凉辞的身体洞穿：“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看看？”

顾凉辞浑身颤抖，手用力的捏着手机，“我为什么要给你？这是我医生给我的序号照片！”

她的手心手机屏幕亮着一个红点，上面一点一点的亮着正在录音的光，屏幕被汗水打湿了。

付西岚不说话，紧紧看着她，强调了一遍：“给我。”

“够了。”说话的不是闻宁，竟然是纪斯川。

他的目光也沉冷，语气却淡淡的：“是路过而已就别难为她了，闻宁，这里的路你比较熟悉，带她去吧。”

闻宁点点头，微微一笑，握住了顾凉辞握着手机的手：“你是在哪个医生那里做的诊断？”

他问得是顾凉辞，目光却一直落在付西岚身上，两相对峙，付西岚冷笑一声，挡在闻宁前面的身体侧了过来。

顾凉辞低着头：“赵科长。”

“呦，科长，眼光不错……”

……

在闻宁的陪同下，顾凉辞默不作声的拿着单据回到了周锦茉的病房。

闻宁一路护送着她，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那眼神太过复杂，超出了顾凉辞能够理解的极限。

顾承安一用力，不小心用了一点力气，把周锦茉疼的嗷嗷叫唤。

“你轻点，我的手是粉碎性骨折，粉碎性！”

“我看你嘻嘻哈哈以为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周锦茉先看到了顾凉辞，对她笑着：“哎，你去这么久是不是迷路啦？”

顾承安问：“怎么样，是流感吗？”顾凉辞默不作声的关好门，怔怔的走到床前，抱着顾承安。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我们带周姐姐走，有人想要杀她，我们带她走，求求你……”

……

天高云淡，周锦茉裹得像是一个木乃伊，脚上脖子上全身到处都是纱布。顾承安把她拦腰公主抱，她还在叫唤：“哎呦呦谁抱人像你这样抱的你这弄得我好难受。”

顾承安无奈：“我尽力了不然你脖子得断。”

顾凉辞默默跟在后面打下手帮着办完了出院手续，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主治医生极力阻拦，但是家属态度坚决，顾凉辞甚至直接搬出了顾元芳，还远程连线交代了示意还搬出了免责书这才放人。

但是在出院的时候却出了一点问题，前台的小护士把身份证刷了很多遍一直没有用，最后得出结论：“你这消磁了呀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锦茉怔怔的不知所措，顾凉辞简直要哭了：“那怎么办，出不去了吗？”

其他的手续都办好了，顾承安已经把周锦茉抱出来了，这样抱着出来再抱回去就像是在抱着一个木乃伊遛弯，着实有些丢脸。

顾承安说：“那我的可以用吗？”

“抱歉先生，”前台的小护士一脸为难，顾凉辞一心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情急之下居然叫嚷了起来：“为什么不行？难道今天我们就出不了医院了吗，周姐姐自己的身份证可以用还不够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她后面传来：“不够，因为你们不是她的家属。”

周锦茉浑身一震，转头，纪斯川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后面。

纪斯川很高，比顾承安还高了一个头，他不说话，沉默的气场把周围的空气都压得安静了下来。

“你们就不知道医院的系统是做什么的吗？就是管你们这些偷偷把别人的妻子拐走的人的。”

小护士一脸懵逼，手里打印好的单据不知道是留着还是递出去。

这个姑娘当初是纪总送过来的，现在却由别人办理出院，虽然都是按着流程没有什么所谓徇私枉法，但是如果纪总不高兴，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私自放人罪加一等。

纪斯川微笑，目光和顾承安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直冒火星子。

他看着顾承安，话语却是对着周锦茉说的：“你想离开，怎么不跟我说？”

说了你就会放？

周锦茉翻了个白眼儿，但是翻到一半她的眼珠子转不过来了。

因为她在纪斯川脸上，看到了很深，很明显的落寞。

“纪总。”周锦茉抿嘴，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不太好，她稍微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顾承安愠怒道：“你动什么，不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落地吗？”

周锦茉静静看着纪斯川，他的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的情绪太深，是因为在沉寂的背后，所有的情绪都被结了冰，封在镜面一样的黑色后面明明灭灭。

他看了周锦茉很久，然后走到了前台：“用我的卡吧，时间到了也应该注销了。”

言下之意，就是放人了。

顾凉辞总算把心放了下来，可是周锦茉却并不高兴。

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纪斯川了，他好像又瘦了一点，眼圈是黑的，很久没有睡觉了的样子。

于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在纪斯川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声：“纪总。”

纪斯川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周锦茉后来想，这是她最后一次完完整整的见到纪斯川，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哪怕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在后来很多年，她都会时不时想念他的样子，那天中午天气晴朗，他穿着休闲西装，黑色的衬衫上面烫着金色的条纹，黑发飞扬，像极了当年初见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

我爱你，爱了很多年。

顾承安到底还是把周锦茉带回了顾家，顾家很大，周锦茉本来睡得是书房改造的房间，里面是淡蓝色的窗帘，养眼的红木家具，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有寒鸦气息。

顾凉辞说：“不行不行，周姐姐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的房间向南，阳光特别好！你身体不好，应该要常常晒太阳的。”

这孩子，是真的把周锦茉当成蘑菇了。

周锦茉其实身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骨头的伤不好愈合，所以总是需要养很久很久的。

很久很久是多久？

没有概念，但是肯定不是在床上躺着。

周锦茉叹了一口气，“凉辞，我可以用你的电脑吗？”

顾凉辞说着就不知道从哪儿搬出一台笔记本，“我的那个不太好，周姐姐你用哥哥的吧，他还是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已经很久都不用了。”

那是一台黑色的电脑，很薄却很重，放在腿上沉甸甸的。

外壳晶亮，键盘磨砂，周锦茉摸了摸，爱不释手。

“真的可以给我吗？”

“没关系的周姐姐，你用吧，哥哥的物件多的是，不用再过几年就要扔掉啦！”

周锦茉笑了笑，“好，那我回头和他说一声。”

顾凉辞那天回到病房就把录音放了出来，里面的声音光是听着就毛骨悚然。

可是……

周锦茉敲打着键盘，指尖颤动。

可是，纪斯川是这样的人吗？把自己的心挖给付西瑶……

她摇头笑了笑，其实她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是同一个人，交换了不是不行。

至少，如果能让她早一点，再早一点出现，而不是在那个阴差阳错的时候，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空壳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渐渐亏空。

她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从前那样努力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父母抛弃了一切，最后沦为下堂妇，这就是她想要的？

不是的，她那时候心中还是留着爱情的。就算是说过一万遍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但是其实有没有死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所以那时候抓住了纪斯川，也像是抓住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如果说的大义凛然一点，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家——就像是当初父亲把自己送上纪斯川的床，用自己的声名为周家博得一个未来一样。那现在，她牺牲一切换来的家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