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那就等着下次，他愿意的时候，我和纪斯川还有爸爸妈妈一起回去，见奶奶。”

视线中，又一个小男孩渐渐走近，接着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大男孩，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恍惚之间，两个人的步伐好像越过了时光。

小男孩穿着背带裤，才不过两三岁，大大的眼睛里没有善恶和怜悯，他走到周锦茉面前，伸手，递给了她一只皮鞋。

“姐姐，……天上，给你，别哭。”

那是一只阿玛尼的男鞋。棕色，系鞋带，样式又丑又土。鞋跟上磨得褪了皮，孤零零的灰色上沾满了泥土。

周锦茉接过鞋子，说：“谢谢。”

小男孩呆呆的，听到周锦茉的回答，慢慢也咧嘴笑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

男孩身后的男人沉声问。

周锦茉伸手想要抱抱这个孩子，低头，看见他的裤脚和鞋子上有血。

星星点点的血，是溅上去的。

男人又问了一遍，声音更加低沉：“他父母呢？”

孩子的母亲从远处尖叫着跑了过来，一把搂住孩子，惊疑不定道：“天天，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她不管不顾地搂着孩子就抱着去了一边，叮嘱着：“说了多少次，别乱跑的！”

……

阳光刺眼，这样刺眼的阳光勾勒了一个男人的轮廓。周锦茉在这样的阳光下如坠冰窖，全身寒冷。

她笑着对出现在她身前的人说，“纪斯川，你又骗我。”

周锦茉的手机被人打爆了。

里面不仅仅是她朋友们的短信剩下的还有很多很多不知名的催债电话。

周锦茉麻木的看着。

真是的，这些人要钱就要钱，话不能说的好听一点吗？动不动就问候别人全家的，有意思吗真是的。

周锦茉面无表情的看着，忽然手指一顿，接着面无表情，泪流满面。

闻宁过来把针头的时候血已经回流到了瓶子里。

他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把针管拔掉了。

“怎么不喊人？自己拔都回流要好啊，周锦茉，你这是杀了还是疯了，你清醒一点是会死还是怎么的！”

周锦茉不理他。

闻宁叹了口气，刚想骂人，嘴里的话就这样哽在了喉头，凝成了微不足道的几个字：“节哀。”

周锦茉冷哼一声，黑黝黝的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闻宁，你这是在说什么屁话。”

“呦，不错，还记得我！”

闻宁很欣慰，笑容却达不到眼底，反而更加担忧。

“你这就要把医院当成自己家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锦茉真的思考了一下：“你们医院做的饭，不好吃。”

“那没有办法，我们都是家属带饭的，周锦茉，你不如让你家里那位帮你带一点饭嘛，逼他做菜，对，这年头男人谁不会做几道菜啊，都是你给惯得！你逼着他，兴许就能学会了。”

闻宁漫不经心地说，有意无意谈起被周锦茉打了一巴掌之后再也没来过的纪斯川。

周锦茉的伤总是在外面受，然后好的差不多了强行手动转院，然后在家附近的医院调养生息。

那天坠楼事件之后，周锦茉昏了过去，被纪斯川送到了医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他一巴掌。然后纪斯川姐再也没有来过。

这对小祖宗，闻宁谈起来就头疼。

“再不行，你让顾元芳顾医生过来看你吧，情况太复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能做得最合适。”

周锦茉笑了笑，白了他一眼，“要你瞎操心！”

“那你倒是来一个陪床嘛！你这样还要抢占我们公司的护士资源，现在护士本来就不够，好家伙，你一个人占了4个护士，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嘛！”

周锦茉抿了抿嘴，“……最近，有什么大型的活动吗？还是有什么大手术？还是病人特别多？”

如果真的不方便，她就回家住了。

闻宁挠挠头，“也不是，就是，挺着急的一个手术，准备了好几年了，所以这会儿就能先检查就检查，麻烦着呢！”

“……那我今天下午就出院。”

“别呀我的小祖宗，你现在出院保不准而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好说我们虐待病人。”

周锦茉微微一笑，“那你说个屁，滚出去。”

……

母亲说，父亲一辈子就生了自己这一个女儿，从小娇宠，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油盐柴米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后来有一天，她偷偷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派人去查他的家庭地址手机，日常生活和照片。

她贪婪地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像一个不知足脑子里有坑的痴汉。

有一天，她看见那个男孩搂着一个女孩儿走进了艾灵顿附近的一座别墅，她疯了一样买了别墅对面的房子，拿着望远镜窥探着他们的生活。

她查过那个女孩儿，家境不好，天分一般，长得娇俏可人，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有点了。

周锦茉是谁?艾灵顿校花，专业课最差也没有考过年纪第四，身家没有纪家好，但是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她兴致勃勃，她斗志满满，跟踪了纪斯川几次，却都被他无视了。

周锦茉觉得，她欠着纪斯川一条命。

那一年六月。

周锦茉推掉了同学的聚会邀请，固执的选择了去街上穿玩偶装买气球。

那是商场最新的营销手段，大大的玩偶熊看起来又蠢又笨，但是眼睛却灵动可爱。

周锦茉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严格来说，她是付西岚的学姐，也比纪斯川大了好几岁。她常年埋在工作室里，感觉心性比同龄人老了好多，如果要追一个年纪小的男孩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追。

不过，据说，男孩心理年龄比女孩儿小，所以周锦茉觉得，或许创造一个童话一般的偶遇会比较合适。

可爱的玩偶熊，送上一张请帖，在那场宴会里，她的公主穿着美丽的礼服裙，对，就是周锦茉柜子里那一件捧了香水的，价值三万的香奈儿。

他会在宴会上遇见正在和父母过生日的公主。

公主画着淡妆，带着王冠，长发是新做的，卷的恰到好处。见到王子，公主适当的露出惊讶的小表情，邀请王子共进晚餐。

像每一个童话一样，公主最后爱上了王子。

她会任性的对父母说：“我爱上了那个人，我要和他结婚！”

但是那天不一样。

他的王子挽着另一个姑娘的手，一起走出世锦赛游泳馆的会场，手里捧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海豚奖杯。

他站在那里，一脸凝重的想要把奖杯上的海豚扣下来，一本正经的说：“不行，我答应伯母，要把奖杯交给你做礼物！”

奖杯是金属，怎么可能说扣下来就扣下来？

她站在玩偶熊肚子里差点笑出声。

然后那个女孩得意洋洋地掏出了一个水晶球。

“你看，闻宁哥哥就比你聪明多了，他一早定制了这个，这个小海豚是同模做的，一模一样！呐，来拍一张？”

“……”王子盯着他的女孩不说话。

“你看什么看呀。闻宁哥对你多好，一早就知道你能得到冠军，今天早上空运过来的，你可别不知道好歹啊！”

王子眉梢一挑，咔嚓一下拍了一张，接着不管不顾把奖杯塞在她的怀里：“你都收着！”

“喂！你是男人啊，怎么能都让我拿？”

……

两人一路笑闹上了车，在车上也打打闹闹。她在一边心跳如麻，远远看着一辆车青天白日开着灯，明明是直路偏要开转向灯。那辆车就这样直直的向着那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撞了过来。

在周锦茉扔下了头套，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自己停在一边的宝马。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她心乱如麻，插钥匙的手把钥匙抖掉了两次。一抬头，那辆面包车已经要撞上玛莎拉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