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中明明写着来日方长。

周锦茉捡回了那个小海豚和底座。玻璃已经完全坏了，但是海豚和底座倒是还好。她把底座捡了回来，好不容易把它们粘在了一起。小海豚肚子上缺了一小块，周锦茉把那一小块黏上去，才看见那上面写着：

斯川和西岚百年好合。

有些俗气的语句。但是却看得周锦茉眼眶一湿。

那天以后，周锦茉就再也没见过纪斯川。本来计划就是在这次宴会之后离开。

塞纳街不是繁荣的地方，周锦茉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办法联系到司机，只能赖在这里等纪斯川走的时候再走。她后来才知道，那天接他们过来的是这里管家的儿子。管家以前是纪氏老宅的管家，后来来了法国给纪阜平管家，他的妻子是法国人，儿子也是法国土生土长，和纪斯川关系不错。

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他能不能来都是个问题，如果不带她回去，那她该怎么办？在法国，除了导师她也不认识别人了。

导师日理万机，让她帮忙周锦茉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如果真的没办法了，导师是她唯一的后路了，就像是她在国内没地方去了也是想要出国一样，周锦茉总是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

“周小姐，今晚我们要去大厅里干活，所以没办法跟着你，你的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喝酒啊。”小女仆不放心的嘱咐。周锦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爱。”

周锦茉点点头，“谢谢你。”

她每一天都很焦躁，仿佛又回到了和纪斯川当初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

她以为这一段时间纪斯川已经对她有所改观，没想到还是敌不过付西瑶的一个信物。

那没有她，纪斯川的眼睛好些了吗？

晚宴终于开始了。

诺大的客厅布置成了舞池。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酒堆积在桌上，无声的宣告着主人的慷慨和富有。周锦茉的身份很尴尬，严格来说她算是纪斯川的前妻，但是纪斯川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导致其他人以为他们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的关系再次降到了冰点。

宴会里面有很多当地人的面孔，金发碧眼的女孩儿们娇俏又活泼。有几个活泼的姑娘看见周锦茉，跃跃欲试地想要把她拉到她们的小团体里一起玩，但是周锦茉不会法语，只能尴尬的拒绝了。那几个女孩儿讪讪的走了回去，指着周锦茉露出失望的神情，说着什么。周锦茉只能对她们笑笑，隔空敬酒。

只喝了一口，她就尝出来这是八二年的拉菲。

再看一眼山一样高的香槟和随意摆放的红酒，周锦茉不由走过去，仔细辨认红酒的年份。

“斯川，来，尝尝这个。”

“少喝一点。”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后面传来，周锦茉心跳一顿，接着就红了眼眶。

她不敢回头，可是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纪斯川和一个金发的姑娘亲密的站在一起，那个姑娘穿着欧式复古的Lolita风格的裙子，像一个洋娃娃。

却丝毫没有过于繁琐的配饰而带来柔弱的少女气，而是让人觉得高贵典雅。

周锦茉吃不知味的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掩饰一般的在酒堆里摸索了一瓶，不管不顾就拧上了开酒器。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了，居然把瓶塞开了一半就拎了出来。另外一截木塞子断在了瓶口。

周锦茉拎着酒去找服务员。纪斯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后来时间太长了，连他的女伴都感觉到了异常。

艾琳娜顺着纪斯川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女人正在和侍者说着什么。看不清脸，但是能透过她婀娜的身姿看出这一定是个美人。她打趣道：“哎，怎么，看呆了？”

纪斯川淡淡地收回目光，“你说的合作，继续。”

艾琳娜是纪安雅的大学同学，在法国也算是个贵族。艾琳娜是家中独女，却没有走上联姻的道路，反而之一一个人挑起了家中大梁，特立独行，却是一位非常有主见的人。

纪阜平将叫得上名字的贵族都邀请了一遍，也就是艾琳娜看在纪斯川在这里，兴致勃勃的过来和他叙旧，顺便谈一谈纪安雅拜托她的，关于艾琳娜公司和纪氏合作的事。

艾琳娜的家族中出了很多位模特和影星，都是走的国际路线。纪氏挑选代言人，从艾琳娜家族中挑选合作伙伴可以说是非常放心了。

而且这一次的代言人在作为纪氏的代言人之前，还要先代言纪氏和周氏合作的项目。

艾琳娜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听说，你们之前内定了一个小明星？外面小道消息已经传开了，说你为博美人一笑，当场就把事情给敲定了。这才几天？又来找我要人？”

纪斯川眉头皱起，傅欣怡是个靠流量吃饭的小花，忙不迭把事情透露出去的确是她会做的事情。但是……

“情况有变，她不适合。”

“哦？”艾琳娜的目光又投到了远处的周锦茉身上。那个姑娘的确美艳极了，一张纯正的东方人面孔，透着柔弱和英姿飒爽，明明是矛盾的气质，却奇异的融合。可以想象，这样的女人一定是很执着地，不管是哪方面。

“难道是你家那位，”艾琳娜下巴一指，乐不可支，“生气了？”

她笑着：“小明星，喜欢传谣言是通病，我把露西交给你，你觉得行吗？”

露西是艾琳娜公司一个老人了，早年是模特，现在正在跨行转型。巅峰时刻，她的台步以步计费，一步千金是流传已久的佳话。这样的人做代言人，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纪斯川点了点头：“行。”

“你小子，真不客气。为了你媳妇，还真的是豁出去了。”

纪斯川眉头一拧，闷了一口酒。

那天晚上，他看见西瑶的玻璃球摔在地上的时候几乎要失去了理智。他看不清，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刻着百年好合的小海豚。但是再看到那个，他居然心虚了。

心虚之后就是烦躁，在他自己还没想清楚为什么烦躁时，身体就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

把周锦茉按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周锦茉，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告诉西瑶他当初的心已经动摇了。最后他落荒而逃，离开后才回想起来离开的时候周锦茉身下的红色。

他根本没看见地上有玻璃。

心烦意乱，他好几天没再去见她，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窗外忽然爆发出冲霄的烟火翁鸣声，接着一个大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五颜六色的花火非常漂亮。

纪家的后院有一片大大的游泳池。烟花倒映在水里，璀璨夺目。

众人着迷地看着，这个巨大的牌面，不知道砸了多少钱才把这样的烟花放了漫天，烧了十分钟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付西岚早就混进了一群金发碧眼的姑娘们中间。人们围在一边看的看，聊天的聊天。姑娘们已经走到了游泳池边上，清澈的水荡漾着摇晃着。付西岚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臂，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锦茉没有来姨妈，但是这几天肚子一直疼，她想着要不要回国之后找几位老中医开点暖身的方子。烟火正盛，纪阜平终于把夫人怀孕的事情公之于众。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侍者上了热菜，换了圆桌。所有客人一起谈笑风生了起来。

周锦茉喝多了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凉风吹散了身上的酒气，终于清醒了一点，但是胳膊还是刺骨的凉。毕竟是冬天，周锦茉搓着手，准备回去喝一碗甜汤驱寒，忽然身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围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付西岚端着一杯香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