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斯川等得就是她这句话，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来，很快又压下去：“据我所知，周董很早之前就把手里将近一半的股份交给了锦茉，并且将锦茉作为了继承人。所以现在周先生不方便，锦茉是可以全权代理的。我可以邀请锦茉今晚和我去谈一下合作吗？”

他说的是“锦茉”。在周锦茉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叫过这么亲昵的字眼。周锦茉几乎不用想就知道，纪斯川是想把她骗过去做饭。

但是这话落在别人身上又是另一个样子了。周母看了看坐在床边气鼓鼓不吭气的周锦茉，再看了看纪斯川，目光在两个人中来回转了几圈，恍然大悟。连为什么忽然撤资都找到了解释。

付西岚的手指甲狠狠扎进手掌里，但是她还是笑得温婉大方，赶在周锦茉没有说话之前抢先道：“斯川哥，合作的事情在晚上，现在周小姐也走不开，不如我先和你回去吧。”

她说的是“和你”回去，而不是“送你”回去。纪斯川现在的样子是开不了车的，能来回肯定要人接送，但是她这话说出来，就是在表明她们不仅仅是接送关系，还住在了一起！

周锦茉盯着纪斯川，有一种悲哀在心里散开，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一回事。纪斯川这么快就把她带到了他们的婚房吗。

周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纪斯川疏淡道：“不用，你先回去，不用绕路送我，我和锦茉一起回家。”

“谁要和你一起回家？”周锦茉在里面，但是他们的话声音不小，当然能听的明明白白，她嘴角一弯：“我答应了顾承安带着手里的股份嫁给他，一样能度过危机，谁要你的施舍！”

“啪！”

周锦茉捂着脸，被扇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妈？”

周母站在她面前，手还在颤抖：“你以为我们家，会再做出一次卖女儿的事情吗？”

病房里安静的吓人，只能听见氧气罐里氧气传输的声音。

周锦茉的脸颊滚.烫，感觉那一巴掌把她的灵魂和肉.体分开了。有什么东西就在心里，却呼之欲出，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妈，你什么意思？”

周母喘着气，慢慢冷静下来，脱了力似的坐在床边，整个人沧桑得就像是老了十岁，她有气无力地摆手，说：“你跟纪总去吧，我照顾着你爸，没事的。”

……

周锦茉被纪斯川拽出来的时候还是飘的。付西岚不死心地挽着纪斯川，两个人走到医院外面，强烈的阳光照得周锦茉一阵晕眩，忍不住蹲了下来，捂住嘴压住再一次翻涌出来的干呕。

付西岚站在边上，老神在在地嘲弄道：“你还不懂吗？你以为两年前，你凭什么爬上我斯川哥的床？宾馆那么多怎么就你这么幸运呢？”她蹲下来，毫不在意纪斯川在场，捏着周锦茉的下巴仔细端详，天知道她在从母亲那里知道这些事情的事情，是怎么才忍得住心里的妒恨。

“真漂亮的一张脸，可惜不知廉耻，谁知道这样的人会威胁着父母爬上了世仇的床？还是伯父心宽，连……”

“够了！”纪斯川一声断喝，把付西岚征得一僵。她拍拍手站起来，还是那个纤细秀丽的样子。她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周锦茉，如果阳光可以杀人，周锦茉可能已经千疮百孔了。但是她却没再纠缠，只是对纪斯川点点头，自己走掉了。

当男人明确的表达了拒绝，不管是什么时候，舍不舍得，都要适可而止，懂得示弱。就算是本来对你印象就不好的人也是一样。

付西岚知道之前的事情败露之后纪斯川对她的印象就一落千丈，但是只要一天她还是付西瑶的妹妹，她就还有机会。

周锦茉的车就停在车库。她蹲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脚底一晃，就被纪斯川拉住了手臂。

纪斯川皱着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

周锦茉扭过头，“我去开车。”

“不用，”纪斯川拿出手机晃了晃，“马上就到。”

周锦茉怔怔看着纪斯川，低下头噢了一声，心中好像是被塞满了棉花，暖暖的，又涨的想哭。还没说什么，眼中一热，真的就哭了。

纪斯川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一辆银白色的帕加尼就停在了两个人旁边。闻宁从车里探出头，见状一愣，“阿川，你怎么把人家弄哭了？”

“没事，我不舒服……”周锦茉揉着眼睛，不好意思的笑笑，打开车门让纪斯川进去，却发现他自己已经跨进了副驾驶的门。

周锦茉一愣，进了车子一直在有意无意看纪斯川的眼睛。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纪斯川就把眼睛上的纱布扯下来了。

从后视镜里察觉到她的眼神，闻宁笑了笑：“淤血已经化开了一点，恢复的比预想要快，已经可以看见模糊的东西了。但是还是要避光，所以一般还是要蒙着纱布。”他补充道：“要在家好好休养。”

纪斯川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周锦茉也摇开了窗户,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能坐闻宁的车回去，看来闻宁已经和纪斯川说清楚了。说不清楚是心里的释然更多一些还是失望更多一些。到了楼下，闻宁摆了摆手，功成身退。

周锦茉扶着纪斯川上楼，心头的压抑让她仿佛一瞬间身处囚笼。

母亲的话一直在耳边盘旋，卖女儿，两年前，他们在卖女儿？

房间里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周锦茉做饭的时候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厨具被人动过。锅底并没有洗干净，粘着焦糊的痕迹。不粘锅的图层被钢丝球擦掉了漆，其他的餐具看得出被清洗过，但是散发着洗洁精没有被冲掉的味道。

周锦茉一向对自己的东西很有归属感，厨房的一切让她的心如坠谷底。

有人用过她的东西。纪斯川不会做饭，那只能是其他人来过，周锦茉立刻脑海中就出现了付西岚的脸，恨不得把手里的锅扔出去。

说扔就扔，她打开门，纪斯川若有所感地回头说了一句：“付西岚来过，让她做了一桌菜，做的不好，就让她走了。”

还真的是她。

周锦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里的锅拎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但是现在扔出去就好像是在闹脾气一样，丢人的很。她说：“那她肯定不会做菜，连锅都用坏了。”然后像是再也没有什么留恋一样，把锅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啪的关上了门。

她倚在门上，凝视着不远处纪斯川的脸，恨从心中起，压抑了半天，还是难受，回到自己的房间啪的关上了门。

晚上周锦茉赌气没有去做饭，纪斯川居然也没有一点动静。

但是自己作还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天本来心情就大起大落，又空腹了将近一天一夜。晚上她满脑子都是白天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被疼醒的。

周锦茉蜷缩成一个虾米，意思模糊，像是脱水的鱼在岸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疼，疼的她口不择言，想要骂娘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等到最后只看见朦胧的月光。

就这样死了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自然而然忘了家里还有人，把心里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纪斯川，你这个混蛋……”

她嘤嘤缀泣，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她早上起来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身边是男人的断喝，然后一脚把她踹下床。那一天的冰冷和疼痛，就像是现在一样，令人窒息。仿佛再也不想活着了。

那一天，依稀有风。

“周锦茉！周锦茉！”

是谁的声音？这么着急，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