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苹果树上，总会结出许多的苹果。

劲风，则注定会将一些苹果打落。

被打落的果子，会随风被吹到附近的草丛里、垃圾堆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慢慢的腐烂掉，或者……被鼠类、虫类所侵蚀。最终会散发出阵阵酸臭，被变成了人人讨厌的垃圾！

那些未曾被打落的苹果，依然在斑斑驳驳的阳光下静静的招摇着，随风摇摆着……等待它们的，要么是在甜美的蜜罐中，发酵变成美酒，要么就是变成美味的蜜饯……

纵然是同一棵树上的果实，却不见得每一颗果实都会被命运所眷顾。

那么，终究是谁被眷顾了呢？

——千山

一条笔直的走廊。

对，此刻，我就站在这条笔直的走廊上。话说，我是要做什么来着？为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了？要干嘛来着？……总觉得，我忘了什么……谁来着？啊！对了！我叫什么啊！？天啊！……我、我、我叫什么啊！名字！名字！我叫什么名字啊！话说这里、这里、这里的话……我究竟是，该往前走呢？还是该往回走呢？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是让人费解！

于是，就这样，既慌张又呆笨的，站在了这条走廊上发了一阵的愣。望着那冰冷的白炽灯，一阵的眩晕。大早上，发着愣？这里，是哪里呢？……我，叫什么来着？为什么，我的头……这么晕呢？好难受……

“小董、小董、小董！大早上的，你不去做设计图，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啊？”顺着声音望去，那张陌生却又让视觉熟悉的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时间、开始、转动了、开始动了起来……

啊！对了，设计图！设计图……我依然没有完成！……已经……两个月了。

“……呃，我只是在想现在应该从哪里入手，并没有发呆。”尴尬的掩饰，虽假，却依然不失做为理由的身份。

“行了，快去吧。要上班了。”王工看也不看我说到。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他和王总是亲戚的关系，所以，他才傲气？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是个高材生，是高材生来的，他有傲气的理由。即便这些都不要了……他，他的确很用功，在工作上面，很用心，非常的用心，所以，大老板也很欣赏他……而相较于我而言……两个月了……

是啊，要赶快做好才行啊！一边匆匆走着，一边这么想着，拐了一个弯——到了。是的，我属于这里、属于这个空间——我一个人的空间。三台电脑，除掉一个不用的，还剩下两台、一个复印机、一个刻字机、一个屏风、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12把椅子、一台饮水机、一个书柜、一个杂物柜、一个空调、一盏白炽灯、5面白色的墙、一片水泥地，以上构成了我的空间。在工作期间……基本不会有任何人来。不会有任何人来到这个——白色的监狱内。除了我。因为……我属于这里。

一定要要说谁会来到这里的话……她，会来。每天早上十点的时候，她，会准时的到来。她会在会议桌前忙着她的事情，并不会和我说一句话。就算说了，也仅仅是因为工作需要罢了。除此，再无过多的交流。当我某次，谈及我的家乡时……我记得……我看到……她，不屑的——笑了……虽是不经意的一笑，但却充满了不屑和……该说是傲慢吗？——是的，王总，她——在听到我的家乡时，傲慢，而又不屑的笑了……

——想起来了一件事。

……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了一件事。

前几次，她找过我。找我——谈了一次话。她让我……不要觉得她是在监视我，而让我、让我、让我放心的去工作……云云。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应该……反着听吗？这就是所谓的……话外之音吗？

头，好昏沉！

心……好累。当心承受过多的负荷时，脑终究会忘记的更多……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一种违和感，逐渐的侵染着此时寂静的白色空间……我，应该，从何入手呢？不知道啊！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又过低的估计了公司的人际，导致的结果，往往都是可悲的！虽然不停的在改方案图，但论及结果……却依然是——零！是零！……我刚毕业、没有经验、太年轻我的心里，无时不刻的在给自己找着理由，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了逃避而存在的后路。我是以优秀成绩毕业的、我憧憬着我的理想、我大学里很努力……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实又会变成这样？

错误的时间里，错误出现的人，却偏偏遇到了对的公司……对无论谁而言，都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脑子，木了。

二十多个任务，和大大小小的杂事……好想——逃走。想要离开、想要离开、想要……离开啊！

阴沉的天空，四下相望，除了寂静的白色空间，就是轰鸣而响的工厂里的机器声以及……只属于那边的——喧闹声。我的空间，永远只是白色、白色，白色！冰冷的白炽灯，让整个空间都充斥着白色的——死寂！没有温度的——死寂！好、孤、单！

“你看到了吗？孤单正坐在椅子上与你为伴？”从何处传来细细的声音却不断萦绕在耳畔。

……

许久。

“小董，我们现在要制一个版，但是，现在需要你出一个菲林。你先找一下之前设计师小丽的文件。找到后，要分一下色。然后，你还要再出一下刀模。哦，对了还有，我们上次商量一下，就是废料也可以用，你先设计几个图案出来，顺便就连刀模也一起出了……还有就是，老总给你留的设计，你做的怎么样了？”王工。

“呃，我还……”我要怎么说呢？说什么呢？能说什么？

“那个，你要快点做了。”王工。

“嗯，是啊。”我。

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电脑，很是羡慕。

你问我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因为，它们是成双的，是一对儿的。在这个空间里，除了我是一个的以外，其余的，从物的角度来看，它们都是一群，只有我，只有我，是以一个单数的形式出现的。好羡慕！倘若我眼前的电脑卡了，我还可以找人修理，我还可以选择换一台电脑用……但是，此时如果是我自己卡了，我自己坏了……那，我要怎么办？谁能来修正我？谁能来告诉我，这是错的，我应该换条路？没有人，没有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怯生生的走下去……

“……你让我给你配一台新电脑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信不过你！你知道吗……”

“……当时，你还让我给你配台新电脑，你的软件都按上了吗？……”

“……你这几个月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出来吗……”

……

可恶，头好痛！这里、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为什么？……

信任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不信任感呢？

又到了中午，却没有任何胃口去吃饭。每天晚上，都是身心俱疲的回到合租的屋里。虽然每天都有同伴们做的美味饭菜，却早已连吃饭的力气都失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对了，这、这、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想逃走吗？想。想离开吧？是的。那么，就走吧！离开吧！你为什么要犹豫呢？……啊，理由啊，理由……你在问我理由吗？那个……你，不是，早都，想好了吗。所以才说，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自己觉得呢？……。你不想说？……不，不是的，不……只是，60天了、60天了、已经60天了……我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出来……什么都没有！容忍着一切依然只是——零这样的结果！这种事情，在我上的大学里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大学里，只要用功，不，只要是学校里，只要你努力用功加上天赋，就会变得很优秀……但是，但是，在现实里却怎么也行不通！而比我愚笨又没有天赋的人，却反倒凭着自己的手段，早已混的有声有色……无论心里多想优秀，多么憧憬着未来，多么的努力，多么的用功……所谓美好未来，反倒会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变得非常非常的遥远，遥不可及……你越努力，它就越遥远……我们自以为在马不停蹄的努力飞奔向它的同时，它却也在飞奔着，向未来的未来飞奔着……直到消失在时间的漩涡里，被虚无这片大海逐渐的埋葬！……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平静却又充斥着鄙视的声音，从心底的灵魂处，发问着……即便如此，你还是打算，飞奔向它吗？……，我，我还想飞，就算如此，我依然还想飞……但是，现在、现在、现在我的翅膀很酸，肩膀很累……而窗外是雷雨交加，闪电轰鸣……我并不是在怒涛中搏击的海燕……嗯，休息吗？为什么不承认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呢？……啊！……

“……垃圾！一堆垃圾！垃圾中的垃圾！……”

“……当然，也没有对你的设计丧失信心……”

“这张照片拍的就是愚蠢！……”

“做梦都在骂着你……”

“……听说，钱都快发不出来了……”

住口！住口！都住口！我，为什么？为什么还在原地打转？为什么还要挣扎呢？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被留在这个、白、色、的、监、狱？我来这个企业工作，又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么愚蠢！可是，实际上却只有我一个设计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驾驭不了我的职位？美其名曰：品牌推广助理。实际上，实际上！一切都只是虚妄！

“……提起笔，你就是在写我的诗！给我写诗的！……”

啊！是在给别人写诗啊！别人的诗，我是别人手里的笔，所以，至于该怎么写，笔的本身是不会去思考的。那么，我到底，在这里，算什么？——木偶？傀儡？到底，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挣扎呢？

麻木的在笔记本上列出了大老板留下的20多个任务……

啊……真是好多东西要做啊……

为什么，那个手机贴的海报……原来，他是想要那样的效果啊，原来是那样的效果啊！……既然想要那样的效果，为什么之前不讲清楚！！居然让我猜……表面上终于认可了，但却和自己心底极为的相悖！我们不是一个团队吗？我们不是一个团队吗？既然是团队，为什么要彼此互相猜来猜去呢？我的能力，从来没有猜人心这一项啊！人心，可猜透否？

好比，您给了我一堆零碎的机械器件，然后问我：“你猜猜我想要什么？”我说机械宠物吗？你答应了。我做了出来，您却告诉我您想要电风扇；当我做出来一个现代款的电风扇时，您却对我说，您想要空调；当我拆拆拼拼终于做出来空调时，您又说其实想要的是声控灯……

“王总，您来看一下，这是我设计的手机贴海报。”

“诶，波普风格你做出来了！我就说你行，比小丽好多了！”王总很兴奋的说道。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当时，我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那行，我下午就让老总过来看。”王总依然很兴奋的说着。

“好，但是，就是风格方面，我也不知道是否对他的路子。”我。其实，关于风格，关于是否对老板的风格，是否对他的路子……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答案。因为，他——一直都在变化，从来不会停。只要一步跟不上，就不用指望会有跟上的时候了。剩下的，只是离得近和远的问题了。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若是想离他近些，你，就需要把所有的时间都卖给他，用你的一切……然后，才有可能得到认可！极端吗？可能吧。

“啊，这个要等他来了才知道，不过，可以先给他看。挺好的，多好看啊。比之前给你的参考材料要好很多啊！设计这个很快的吧？”王总。

很快？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认为？

“还好吧，不会很慢。做的话会很快，但是想的话很慢。”我。

不安，却找不到原因。

不过，王总——很高兴。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这会儿，我先去拍手机贴说明图的照片吧。”我舒了一口气。

“行，去吧。”王总满意的说道。

无声的穿过整条走廊，静静的听着，工厂内不同的声音间相互交叠着……王工的、千师傅的、小严的、赵师傅的、阿忠的……以及，不同的机械间，相互碰撞摩擦的声音……不同的声音，穿耳入脑，在脑海中，以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出现……虽未见，却无比的生动。争吵也好，商量也罢，哪怕就是互相谩骂……都会让我无比的羡慕……他们……是一群呢……只有我、只有我、是单数呢！

木然的，不知为何，却笔直的走到了卫生间。算了，既然来了，就顺便上个洗手间吧！反正，也不浪费这会的时间。如果硬要说是浪费，那么，一定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浪费了。

感觉……灵魂……崩坏了！明明肚子不疼，也没有喝过水，却宁愿呆在这个狭小的、白色的、封闭的空间内，紧锁着门。不愿意过早的出去，只是因为此时此刻，是真正属于我的时间！只属于我的，短暂的、可怜的、宝贵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被分隔？没有人，和我交流。没有人，能够和我这个设计师来交流。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个设计师，在和我做交接的那一个礼拜内，那么的兴奋，那么的激动！原来，当一个人，从始终都是一个人变成永远都是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孤单的感觉犹如冬日的潮水般，难以被排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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