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清，原来他正在用一把匕首刮石头缝里的涂料，刮了一会儿，还尝试用肩膀把棺盖顶下来。嘴里念念叨叨好像在数什么东西。

“九个，七个，七个，五个，你该吃够了吧，该吃够了吧，你还想吃多少，你不怕撑死啊……”这也不像自言自语的，刚才这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再加上他这动作，竟像是在数落这棺材。

好在那涂料粘的十分结实，而且棺盖沉重，他根本打不开。尝试几次无果，韩大少就怒了，对着棺材又踢又踹，口中骂道，“你给我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把我的人还给我！”

看到他这个样子，想想或许，干我们这行的还真是有报应的吧，说不定哪天我的情况比他还惨，不过这也就是想想。

“大少，咱们先出去吧，这里不安全。”

听到我说话，韩大少似乎才意识到到这小黑屋里多了个人，转过头眼睛血红的盯着我的手，“你装什么装？”

“装？没装什么啊。”我直接被他给说楞了。

“切！”韩大少一脸不屑的抽走我腰里的弹弓，“留着这个摆设有什么用，你弹珠是靠这玩意打出去的吗？我爹说过，我们韩家撒豆成兵的绝技他不得已的情况下传了一个外人，那人就是你吧？”

没错，我是会他们韩家两任当家都没练成的撒豆成兵，但这真心不是我要学的，我也根本不领他们家的情。

当年我跟他们姓韩的一起下墓，遇上星盘机关，他们韩家有个老头在那感慨，“可惜老当家的走的早，四爷撒豆成兵的功夫没练出来，否则，要不破解这点机关，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当时韩老四已经是韩家当家，这老者这么说话，明显是很不给当家的留面子，但一般这种两朝重臣的老伙计，多多少少都有点脾气和地位，而且当时又有其他伙计在场，韩老四也没好说他什么。

两天后，我们虽然用了很多办法，但还是破不了那星盘，结果老头又说话了，“我看过万家这小孩手上功夫，而且他弹弓玩的这么溜，要想练撒豆成兵，简直是一点就通。”

然后他们韩家人又背着我商议了一下，韩老四就决定教我了。其实他们商议了什么我不用听也知道，撒豆成兵是他们韩家当家人的看家本事，绝对不外传的。需要用我，临时教我，不用我时，又岂肯再留我，于是便自己留了心眼。

果然，破解那个星盘后还没出墓道，韩老四就直接给我一枪，要不是早有准备，我估计俩眼一闭就得跟那墓主合葬了。

翻脸后自然没再跟他们走同一条路，但我后来还是顺利出来了。韩老四他们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机关，反正最后那帮伙计全折在了里头，就韩老四一个人拎着枪出来了。

韩家那次损失惨重，他一时也抽不出手寻我的麻烦。我虽然学了他们家这门功夫，但并不怎么用，一方面不想让他一个当家的难堪，另一方面，虽然这撒豆成兵在他们韩家人眼里是神技，但在我眼里不过是邪术。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韩老四死，也没人再提。

昨晚打那白色东西，我真的就是用弹弓打的，撒豆成兵是很邪门的一种功夫，要真用来打那玩意，估计直接就把它脑壳打漏了。

因为这几天还得跟韩大少相处，所以我想都没想就撒了谎：“你想多了，撒豆成兵反噬那么厉害，你应该记得你爷爷手是什么样的。”

我把双手翻了翻，手心手背都让他看到，然后顺手把弹弓拿了回来。

其实这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撒豆成兵确实会反噬，据说韩爷的手从十几岁时就是乌黑畸形的，后来上点岁数，双手更是比鸟爪子都恐怖。我虽然用的少，但关键时刻保命也施展过两三次，奇怪的是我的手却影响都没有，就像完全没有受到反噬。

没想到看到我的手后，韩大少显得非常失望：“原以为你能指点指点我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有点白日做梦了。我爹没练成，自然也教不会我，他临终前告诉我你会，我原本就不信，现在看来果然不过是安慰我而已。爷爷死后，原也就不可能再有人会，撒豆成兵从此只是传说。”

看他神情凄婉，我拍了拍他道：“虽然我对这个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一些，我爹见过你太爷，说他晚年被反噬的很厉害，身体上也很痛苦，都快没人形了。说句不该说的，这样的功法，失传就让他失传吧。”

韩大少苦笑：“说没人形都是客气，那样子简直跟妖怪差不多，比昨晚遇上的那玩意好看不了多少。我自己家里传承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是邪术，不怕你笑话，你知道我门家为什么人丁这么单薄，其实跟这功法也有关系，我三个伯父生下来就是怪胎，根本养不大。我又何尝没想过，这门功夫失传或许是老天赦免了我们家，但现在，我除了这邪功，又还有什么能压的住现在这个局，怎么料理的了韩家这个烂摊子。现在连憨子都没了，连个能帮我的人都没了。”

说着眼圈都红了，看他眼圈发红，倒觉得眼睛不那么红了。

怪胎这事我以前还真不知道，现在听说真是脊背发凉，我虽然自己没事，但保不准会反噬到我子孙身上。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就算喂了粽子，也不使这邪功了。

“事在人为，或许没你想的那么糟呢。”我不擅长安慰人，也知道自己这句纯粹就是废话。本来还想说当家的又不是全靠功夫，又一想他除了功夫差，别的似乎也不怎么样，想了半天还真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适合当家的才能。

韩大少摇头苦笑，叹气道：“七爷，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你爹走了，留给你的是一身功夫和强悍的家族，但我爹没了，留给我的是一帮虎视眈眈的伙计和一帮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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