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她了？是不是同她很像，我知道皓儿对她十分特别，竟然还许了她未婚妻的名分，就连朕的儿子都有为她倾慕之心，你说这是不是她犯下的孽障轮回。”

低沉的声音划过月色的寂寥，染透漆黑的静谧。

荒郊野岭夜晚的安静总是诡异的发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深浅不一。

大帐中，烛光跳动，帐里通明，斜影映在墙上，龙纹活灵活现，肆意翻腾。

君臣对峙，各不相让，程老大人冷笑；“陛下何必抓着旧事不肯放手，陈年往事，不过一场笑话。”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轻寒姑娘只是和当年之人有些相似，说明不了什么，难道你忘了，是你亲自了结的。”

这时一定会有人奇怪，程老大人身为帝师，德高望重，但就算再受宠也不至于这样不知礼数，甚至，公然的挑衅当今天子。

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对待，头也不抬，只是正襟危坐在上方不动，朱笔有瞬间的停顿，偏了点，染起小小的朱红。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还是认为是朕的错。”

并不反驳，语气安静，眼神里的阴郁之色，时隐时现。

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那个人背叛他在先，为何人人都说是他的错。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你为何就不肯放过那个孩子吗？你的仁德宽厚，都喂狗了吗？”

多年前他已经害了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多年后，程老大人不觉得她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也绝对不会让旧事重演。

程老大人不明白皇帝自小是聪明通透，拿的起怎就这样放不下哪？

“老师，你不明白，要知道，我待她一片赤城，什么我都可以给她，就算她要我性命，要我皇位，我都可以双手奉上，换她一笑，但就是不许她离开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都不许。”

“我已经，爱的这样卑微，她还是要离开”

齐孝帝他说这话的时候，温柔的表情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动容。

哪怕是她的枕边人都没有看过这般温柔又疯狂的神色吧！

不过，总有例外。

“阿云，你醒醒吧。”

程老大人叹了口气，他多少年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那时的小皇子楚云深，他去哪里了。

曾几何时，他也缠着自己，一脸单纯的说天子剑是做什么用的，说自己将来做人做事，自当无愧于心，要顶天立地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现在，满脸阴寒何曾有过昔日的朝气蓬勃，杀伐大权在握，梦回之时，他又安宁过吗？

“呵呵呵。”

楚云深突然笑开，有些调皮的看着曾经的老师，一如多年前的小皇子。

只是说出的话，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老师，我相信我的直觉，一定是她的转世，她回来了，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如果是她，你说一场人间悲剧在我们眼前拉开序幕，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正在彼此靠近，世间道德人言的折磨，可要比凌迟痛苦千万倍，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她的一双儿女，哈哈，昔日旧梦重温，老师你作何感想？”

程老大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当年的事，虽有心，可是总是力不从心，眼看着两个孩子沉沦，无能为力。

“你好自为之吧！”

程老大人拂袖而去，大步流星的出门。

身后的帝王，收起疯狂的神色，眼中满是伤痕。

另一边，帐篷里摆了副残局，棋子黑白星落，两个气质潇洒的男子正在下棋。

程天零无聊的摆弄炭火，炉子上的茶水烧的呼噜响。

打着哈欠，时不时的看一眼正在下棋的两人，他程小公子自小就是被人养尊处优惯大的，何时做过这种下人的活计。

只是又被人摆了一道，唉，程小公子，叹了口气，悔不当初啊！

就不该和唐倩儿赌，现在自己又被丢下，唐倩儿去找轻寒了。

一人落子无悔，一人光明磊落。

半个时辰后，一局胜负已出，楚修墨胜。

“承让了。”

程天零笑到；“你们总算是下完了，真不知道这棋有什么好玩的，要是我，还是喜欢和人打上一架，方才畅快。”

两人皆是笑而不语，有些较量，是不该让旁人知晓的，就算是朋友自当也不例外。

一道弧度划过。

夏城皓接过程天零扔过来的滚烫的热水，给自己斟了杯茶。

楚修墨同样自顾斟了杯笑着道；“程小公子今晚怎么有空在这里喝茶。”

程天零满是无奈的道；“三殿下有所不知，这唐姑娘与小寒交好，必定有许多的夜话要说，我便来找阿皓说说奇趣，谁知没说多长时候，殿下你就来找阿皓下棋。”

楚修墨哈哈一笑；“如此说来但是我扰了你们的兴致，当罚，来人啊，拿酒来，今晚不醉不归。”

一听有酒喝，程天零很是欣喜，楚修墨是好酒之人，定有不少收藏了好酒。

风流剑客，无酒不欢，他本是好酒之人可惜配了剑，就不能就配酒，否则多了反倒是累赘。

“阿皓，你意下如何？”

夏城皓点点头，没有什么意见，没过多久几坛酒就被抬了上来，没未开封就有这样的醇香，果真是好酒。

程天零拆开酒坛，席地而坐，他向来是不注意这些繁文缛节。

你以为他席地而坐，要痛饮三大碗，非也非也，程小公子从来不倒碗的，他都是直接举坛子喝。

喝了一会程小公子举着酒坛，酣畅淋漓；“好酒。”

又幸灾乐祸的想着唐倩儿此时定是被小寒罚着写兵法。

转念一想，小寒，为何就是对兵法情有独钟哪？

晃了晃酒坛，好奇的问道；“阿皓，你可问过小寒的来历。”

夏城皓掌管雨岚山庄，怎么说也是个情报组织，知道的可能会比他多一点。

楚修墨亦是一脸好奇的看他，夏城皓摇摇头，只知道她是星玄族的继任族长，至于凡世身份，太久远了，一无所知。

总不能把她星玄族长的身份搬出来吧！

程天零好生无趣的灌下一口酒，眼神迷离，好似已经醉了，湿了大片的红衣袖子，用被子敲出首曲子哼唱，心念一动；“三殿下，你也对小寒颇有好感吧！不过我告诉你，兄弟妻，不可欺，可要想明白才行。”

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楚修墨，不要越矩。

楚修墨没料到自己的心思被程天零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脸色不太自然，在酒色涨红的帐篷里，映着蜡烛遮掩三分。

虽出身皇家，到底也在江湖游荡了几年，有几分江湖儿女的侠气，豪放不羁。

索性大方承认了；“我的确欣赏轻寒，她并不算的上绝色，却是性情中人，此生若得她为妻，自当三生有幸。”

咔嚓一声，夏城皓手里的杯子出现一道裂纹，他眼底的幽光浅浅的，嘴边甚至挂着笑意，程天零被楚修墨的话一惊也没有注意他的脸色。

在烛火的跳动下，异常的温柔又冷酷。

眼前那个女子的身影，有些模糊，觉的像她又不是她，穿的不是一身清澈的蓝衣，而一身白衣如雪，面纱遮面，回眸一笑，眼里的星光耀的他睁不开眼睛。

朱唇轻启，声音如天空般清澈；“我会找到你的。”

“那个，三殿下喝多了，难免有些胡言乱语。”程天零摇晃尴尬的笑着，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就不该提这个。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楚修墨自罚三杯，一饮而尽。

又看夏城皓失神，思绪不知飘落何方，以为他在介意刚才的话，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就先行告退。

“你是故意的。”

楚修墨的脚步走远，夏城皓确定周围没有人，问程天零，刚才的情形，自己好友应该是故意的，趁着喝了不少酒，诱出楚修墨的真心话，人常说酒后吐真言。

以夏城皓对楚修墨的了解，他八成也是想借酒一吐为快。

冷冷一笑；“他倒是一片赤城。”

程天零与夏城皓碰了杯子，程天零也收回了那玩笑的样子，今天晚上他不过是有些话想对阿皓说而已，楚修墨意外到访，纯属意料之中的事。

酒醒大半，眼神不似刚才的混沌，抚了抚他绝世容颜，扯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我故意在他的心头捅上一刀，他老爹犯下的错，让他来担着些利息，也是应该的，就怕到时候，他受不住。”

程天零不晓得，到时受不住的不止楚修墨一人，还有，其他人。

真相，永远都是那样的残酷，残酷的差点让整个天下为之疯狂。

－－－－－－题外话－－－－－－

真相永远都是残忍的，残忍的想让人后悔为何要撕破这层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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