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风识趣地退让到一侧，“爷。”

我也识趣地低下了头，“…属下觉得您的设计实在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浑然天成巧夺天工。”

“…呵呵。”

萧承夙抛来了直男冷笑。

为了缓解这个尴尬的气氛，我强行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丞相大人今日来的很巧。”

“并不巧，是我一直在等你。”

萧承夙微微俯瞰我，“等了约莫两刻钟。”

“…”

丞相大人！求求你了！不要再把天聊死了，您这话儿教我怎么接的下去！？

最后还是燕长风跳出来解了围。

“相国，列位幕僚已到，不若先进去吧，新人一时不懂规矩也是有的。”

萧承夙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一甩袖子，大步踏入内阁了。

不知道为何，从他那飘逸淡然的步伐以及美人横波，我竟然看出来了…一点小傲娇！？

……

事实证明，我把萧承夙想的太简单了。

让我当幕僚，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处心积虑图谋不轨！

天知道整整一个上午，我是怎样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幕僚中艰难度过的，他们一个个舌灿莲花，从天文到地理，其架势不亚于江东诸侯，可惜——我不是诸葛亮。

“请问姜兄台，南蛮一带战乱…”

“请教姜小友，西北风沙连绵…”

“请教姜兄弟，江南岁贡…”

我怎么知道！我几乎忍不住要咆哮了，我只是宫里混吃等死的小太监，至多知道点民间桃色新闻啊！这些我要是都有法子处理，我还轮得到坐在这儿听你们刁难吗！

萧承夙这个老狐狸，从始至终作壁上观，间或抿一口茶，点评一两句：尚可、甚是、不错。

整整俩时辰。

我感觉自己简直是意气风发大摇大摆地进去，扶着墙吐着血出来。

最后等那十一位幕僚陆陆续续辞去，我整个儿瘫倒在了墙上，口干舌燥，双目无神。

弱小、绝望、但能吃。

“用过早膳了不曾？”一方阴影投了下来，我听到了清脆的环珮相击声，却赌气把脸扭在了一侧，“属下不饿。”

“小厨房的饭算不得多好，也许不比宫中。难得这儿的师傅是黄鹤楼请来的。”谁知萧承夙径自走在了前面，远远地抛过来这样一句话。

黄鹤楼有什么了不起？

我的心仍旧想让我保持冷漠，可是我的腿有自己的想法。

鬼使神差地跟上了他！

“昨晚为什么不安寝？”萧承夙忽然问道。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方才和燕长风吐槽园中陈设，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这个，我赏月！”我微微仰头，做悲怆状，“人在异乡，难免离愁。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昨夜无星无月。”

“…”

论和丞相第一千零一次尬聊。

“属下是想亲自道谢，谢丞相青烟有加。”

“原来如此。”我二人并肩穿过竹林，穿过枝叶的阳光斑斑驳驳，男人一把声音清透如泉，“你都听到了？”

“…一点点。”说完这句，我又开始冒冷汗，苍天哟，虽然我平日里在宫中也喜欢四处八卦那些男女之事，可是昨晚上好死不死，听到的男主角可是萧承夙！

我的内心没有一丝八卦之后的窃喜，甚至有几分为自己小命不保淡淡的忧伤。

谁知，萧承夙竟然没有接话。

我绷了半日，他似乎忘却了这回事，信步在前，不慌不忙。

“丞相，您——”您难道就不打算解释点什么吗？

您忘了自己在大燕“专情一人伉俪情深”的好男人人设吗！？

没法，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让我探出了一个脑袋，谁知萧承夙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时候折过身来。

我和他，三寸之遥。

近到我能看到他那层纱衣上精细的月白云纹，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苦香。

他高我许多，我看不到他的面庞，只听到自己一声紧似一声的剧烈心跳。

“如你所见…”他稍稍倾身，声音带着微哑的余韵，“都是真的。”

言毕，他翩然而去，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说话就好好说话嘛！突然靠那么近干什么！

“所以说，你见到丞相夫人了！？”云枝瞪大眼睛，双目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何如？比起宫中娘娘哪个更美些？有没有你旧主娶回来的那个完颜氏——”

“哎哟，小姑奶奶，”我费力地拨开她不安分的爪子，“人家是何等身份，我哪敢看啊，只是听到了三言两语而已！”

“那，那他们都说什么了？”

“没听清、没听清！”我捂着耳朵躲到了一边，云枝偏生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快说！你的耳朵比兔子还灵，你休想蒙了我去！”

我骤然一个回身，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深情对视，“啊，夫人，月色之下，你简直比嫦娥还美！”

“…丞相大人真的这么说？”云枝错愕了。

“那什么，待到山没了角，地没了边…”我凭着自己肚子里仅有的那点墨水胡诌，忽然间房门被人轻轻地、十分有礼地敲响。

“宋姑娘，燕长风请见，烦请开个门吧。”

这把低沉又温柔的声音…燕长风？

我的神情由错愕一点点到不可置信再到愤怒。

“姓燕的！你要不要这么表里不一、两面三刀、见风使舵！你你你对云枝就这么装模作样，你对我的门就是用脚踹的——”

房门哗啦一声被我拉开，燕长风一见是我，那本来就细长的眼睛恨不得吊上天，“看来相府生活的很自在，你这是已经乐不思蜀了。真不知道丞相看上你什么…”

我环胸微笑，“可不是么燕大人，属下自从入了相府，便是一心都在丞相身上了，丞相所在，便是属下之心所在。哟，您这是没能和丞相共进午膳，特来兴师问罪么？”

燕长风一张脸拉的老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要不是个女人，现下已经被我打残了，知道么？”

我拨拉开试图横在我二人中间劝架的云枝。

“幸亏我是个女人，不然燕大人现下不知道被丞相发落后，还有没有命了。”

“姜、岁、期！”

“好了好了，”云枝终于觑了空档横插在我二人之间，连声劝慰道，“燕大人消消气，她呀就是那混不吝的性子，心直口快罢了！您方才说来这儿所谓何事？”

燕长风和我大眼瞪小眼半晌，这才恨声向我道，“以为自己拿的那么高的俸禄，是让你来吃喝玩乐、溜须拍马混日子么？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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