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颤巍巍探出一只手，想要试一试鼻息，谁知那只手被人在半空中抓住！

跟着，萧景辰悠悠地睁开了狭长的眼睛，“怎么，想看看你的旧主死了没有？”

我受到了第二轮惊吓，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殿下，您…”

他不紧不慢地从锦榻上直了身，拢了拢衣裳，笑意狡黠，“本宫是装的。”

我蒙了。

现在的主子心思都这么难猜了吗？这样子大动干戈闹出一场戏好玩吗？

“本宫才不要娶那个丑无盐，今儿完颜族来过了，问大婚的日子，哼，我若是在这档口出了事，看看他们还下的口订婚期？”

“殿下，这…”我费力地跟上了他的思路，“你这是何苦？”

他一把拽过我的衣襟，恶狠狠地拖到了面前，“感情娶母夜叉的不是你！你个不能人事的太监懂什么？”

“那。我们御膳房的人如何是好？”我被他提着前襟，几乎喘不过气来，费力地问出一句话。

“嗬！这才几日啊，就成了‘我们’御膳房？本宫待你也不薄！”萧景辰发怒完全无需理由，抬手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你不关心自己的主子，反倒操心起旁人的事来？”

我捂着脸，只觉自己的心已经沉入腊月结冰的水中，凉了个透彻。

我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萧景辰是皇子，喜怒无常也好、草菅人命也罢，都不会有人说他的不是。阖宫上下，宫女永远只会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在他看来，或许还比不上一个稀罕的、外朝进贡的宝贝。

但——

于我却不同。

云枝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冤死，她是我在宫里头认识的唯一的故人了。

“主子明鉴，”我俯首，用上了旧时的称呼，“此计并非长久之策，主子若是中毒不醒是大事，绝不是买通一两个太医就糊弄过去了，圣上、皇后娘娘一旦惊动，必要彻查，主子杖毙了宫女事小…若是为了长久瞒下去，试毒伤身才是大事啊。”

萧景辰直直坐在榻上，浓眉拧成了川字，“那本宫怎么办？难不成本宫随手抓了来一个人成婚，搪塞他们不成？”

我伏地腹诽：你都说我是个不能人事的了，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我的法子就是让你娶了那个劳什子完颜族贡女，大家清净了事！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兹事体大，我还想保我和云枝两人的小命呢，“而今主子抗拒，只怕会惹圣上不悦，主子不妨寻个陛下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代为言之。”

萧景辰眼前一亮：“比如？”

我附耳过去，悄悄地说出五个字。

“丞相大人哪。”

云枝被放了，没有吃什么大的苦，只是脸上被人掌掴过，变得红肿起来，我跟她一路在御花园走回去，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期儿，我做错了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叹了口气，“云枝，你不是第一日入宫，应该明白的。”

“这全因为我是个奴才。”云枝抹抹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倘若我为嫔为妃，怎么会生如浮萍，任人轻贱？”

“小姑奶奶哎！”我大惊失色，扑上去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四下看看，“这种话也敢乱说，你不要命了？刚刚吃了教训还嫌不够？你可仔细着些罢！”

“那我长得又不是貌若无盐！”宋云枝仍有些委屈似的甩开我的手，“我琴棋书画歌舞诗赋哪一样不通，我合该在御膳房中混一辈子？蒸一辈子的包子？”

“你——”

我双手叉腰，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对对对，我就是毫无志向、在宫中拿着俸禄银子混吃等死的小雀。

“算了算了，人各有志，我不同你争这个。”我默默摇了白旗，“走，咱们去佛堂旁边的流翠亭瞧瞧，我在那里看到了一株正盛的夕颜。…权作是散散心了，我看萧景辰今晚上也吓得你不清…你呀，往后承光殿的活计，就别赶着接了，只要跟他搭着边，一准讨不到好。”

云枝奇道，“他是你的旧主，你竟对他半分旧情也无？”

我摸了摸仍旧隐隐作痛的脸颊，淡笑道，“他又何尝念及过我伺候一场的功劳？”

引着她从小路直上，我眼睛尖，远远看见了几个青衣婢女守在了台阶上，再往上一瞧，不知是什么位分但是看装束绝不低于嫔位的华服女子正在赏花。

我顿住了脚步，后面的云枝毫无顾忌地怼了上来，把我撞的一个踉跄。

“你干嘛？”

我轻轻地转身，“上头已经有主子在了，咱们择日再来赏花吧。”

“哦…哦哦。”

御花园是大，偏生好巧不巧地遇上了主子，那就只有我们避让的份儿了，万一那位主子在此等候的是皇上，两人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一番，被我们这等奴才偷偷看到可是要命的哟！我二人悄摸摸地回头，预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谁知刚刚转身，便被上头的一个宫女看到了。

“那是什么人，见了咱们娘娘，怎么也不来拜见？！”

所谓人若背时喝口凉水都塞牙，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再这么下去本公公就能成功获得成就：得罪宫中所有大人物。

可能是太监的红官帽惹眼，总之云枝急中生智地躲在了树丛之后，而我被逮了个正着。

但是呢，这次似乎比起先才的灵凰公主和丞相那个老狐狸稍微难度低一点。我忙堆着一脸笑迎了上去，“奴才见过娘娘，方才远远见得娘娘旷世佳人绝世独立，是以不敢打扰娘娘雅兴！”

“哦？”坐在小凳上的华服女子拨弄着手中的花朵，“小嘴儿倒是很会说话。”

“谢娘娘抬举！”我打了个千儿，“奴才近处一看，更觉得娘娘国色天香，惊为天人！”

其实我压根儿没敢抬头，也没看清她长啥样儿，但是管他的，是个女人夸容貌就不会有错。果然那位主子咯咯娇笑数声，“罢了，本宫见这花儿开的倒是好，你就帮我挪到钟粹宫去吧。”

啊？

我愣了一下，小声劝道，“娘娘若真是爱花，便留夕颜在亭中观赏吧，此花若是挪了，便活不成了…人挪活，花挪死。”

“放肆！”

娘娘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猛地将花扔了过来，连带着露水掴在了我脸上，“本宫是一宫之主，休说挪这区区几株破花，便是你项上人头，本宫想挪就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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